摘要:史诗是文学中最重要的体裁之一 在如何界定史诗的问题上，国际学术界一直有不同的看法 虽然主流工具书指出史诗是一首很长的叙事诗，但对于它有多长却没有共识。 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史诗研究者劳里·杭克认为，所谓的长标准至少要达到1000行 笔者结合口头诗学理论和国内外实地研究资料，探讨了设定这一标准的不合理性，进而认为形式上的行数不是决定史诗的核心标准，而史诗内容的要素才是认定的关键 关键词:口头史诗/长篇叙事诗/口头诗学/史诗定义作者简介:金(1958-)，男(蒙古族)，呼和浩特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院士，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少数民族文学、民俗学、民间文学艺术 。当被告知“伦敦史诗工作室”成立的消息时，亚瑟·威利说，“每当我想到史诗，我就会想到它们是多么的不同。” [1]这是一个伤感的词 大多数从事史诗研究的学者都认为史诗是一种内部差异很大的体裁，并不容易界定 《牛津简明文学术语词典》中流传较广、影响较大的“史诗”一词表述如下:史诗是一种长篇叙事诗，以崇高庄严的风格歌颂一个或多个传奇英雄的伟大成就 史诗英雄往往被上帝庇护，甚至是神的后裔 他们总是在艰苦的旅途和非同寻常的战争中表现出超人的能力，经常拯救或创造一个民族——比如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公元前30 ~ 20)，甚至拯救全人类，比如弥尔顿的《失乐园》。 维吉尔和弥尔顿写的诗被称为“次要的”或文学史诗，模仿早期的“主要的”或传统的荷马史诗 荷马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公元前8世纪)来自口头歌唱的史诗传统 这些次要作品吸收了荷马史诗的许多技巧，包括诉诸缪斯女神、“绰号”的使用、“列举”英雄和对手的描述、“从中间开始”的结构(至于史诗传统的其他技巧，见“史诗明喻”、“风格化”、“史诗技巧”等)。 盎格鲁-撒克逊史诗《贝奥武夫》(公元8世纪)是一部本土史诗，就像最古老的巴比伦史诗《被遗忘的史诗》(公元前3000年)一样 在文艺复兴时期，史诗(也称为“英雄诗”)被视为文学的最高形式，从而成为创作的典范，如意大利塔索的《解放的耶路撒冷》(1575年)和葡萄牙卡蒙斯的《吕子塔尼亚之歌》(1572年) 其他重要的民族史诗包括印度的《摩诃婆罗多》(公元3或4世纪)和日尔曼的《尼伯龙根之歌》(公元1200年) 史诗场景宏大，因此该术语也被扩展到指小说或宏伟的历史小说，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1863-1869) 有些以英雄或历史为题材、场景宏大的电影也叫史诗 [2]多看看专业参考书 在《普林斯顿诗歌和诗学百科全书》中，“史诗”一词占据了这本大百科全书多达13页的篇幅 该条目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历史，回顾了从古至今的史诗现象，第二部分是理论，主要介绍了三个阶段的主要理论成果:“古典与亚历山大希腊”、“古典拉丁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到现代” 这一条目给出的核心定义是:“史诗是描写一个或多个史诗英雄，关注某一历史事件，如战争或征服，或以某一文化中的传统和信仰为核心，表现英雄探索或其他神奇成就的长篇叙事诗。 [3]在2012年出版的百科全书第四版中，核心定义修改为:“史诗是关于英雄行为的长篇叙事诗:叙事是指讲述一个故事，诗歌表现为用韵体而非散文诗体写成，而英雄行为一般被各种传统诗人解读为对英雄所属社会具有重大意义的英雄行为。 [4]在上面引用的史诗的定义中，指出史诗是一种很长的诗意叙事，但不清楚它有多长 《普林斯顿诗歌与诗学百科全书》不同版本之间词语表达的变化表明，学术界越来越不认为史诗是一种边界清晰、内涵稳定、空间界限明确的体裁 这种认识上的转变与以下事实不无关系:近年来，新的史诗被发现、记录并得到相应的研究——近年来越南编纂出版的浩如烟海的《西苑史诗系列》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 [5]各种新鲜的例子涌入史诗领地，以其不同的形式、内容、功能和作用，不断挑战和冲击以欧洲史诗为标准和参照的旧史诗概念体系 今天，学术界对史诗的几乎每一个重要问题都存在分歧和争议 (2)然而，“长诗性叙事”是大多数人坚持的标准之一，但在长度问题上模糊不清 本文是关于史诗定义的一系列思考之一，史诗的长度当然需要首先讨论 为了便于在更大范围内进行实例比较，使层次更清晰，本文中的实例主要来源于“原始”或口头史诗传统 在民间文学艺术领域，史诗是一种体裁，就像神话、传说、故事和歌谣也是叙事体裁一样 唯史诗是一种强调空间的体裁，不同于散文式的神话、传说和故事 短的如《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等，寥寥数语；年长的人，像希腊神话一样，可以进入神话的殿堂，无论多短多长 传说也是如此。世界各地的传说不计长短，彼此极不均衡，一般不影响其传奇定位 虽然民间故事大多很短，但对长度没有特殊要求 各种体裁的韵文，如叙事诗、民歌、谚语、挽歌、问候语等。，注重内容和功能，对长度没有要求
因此，在美国史诗学者理查德·P·理查德·P·马丁看来，史诗作为一种“超体裁”，不同于大多数风格相对固定的文字艺术风格，它具有一种可以称之为“普遍性”的属性 [6]约翰·迈尔斯·福利称这部史诗为“大师体裁” 他说:“史诗是古代世界的一个主要流派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史诗都在古代社会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并发挥着从历史政治到文化教学等多种功能 作为身份的象征，古代史诗似乎总是处于事物的中心 [7]我非常同意马丁和弗里尔的上述观点 史诗体裁不是静态的、高度自洽的现象，尤其是口头史诗 史诗的长度是一种外在形式，但从辩证法的角度来看，数量的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导致质的转变 从哲学角度看，事物的内容一般决定形式 史诗涉及与民族生死相关的重大事件，其主角往往非同寻常(神或半神)，史诗世界往往波澜壮阔。 包含上述内涵的叙事在形式上不能太短，这是很容易理解的 既然是超级流派，就要有子类 史诗中有哪些亚型？就我所见，这本内容丰富、分类详尽的工具书的代表是大圭·m·杰克逊:《传统史诗:一个文学伴侣》 这是一部值得认真关注的世界史诗指南，其中包含约1500种“史诗”作品，地理覆盖非洲、亚洲、澳大利亚和大洋洲、加勒比海、中美洲和墨西哥、欧洲、印度和中东、北美洲、南美洲和东南亚(这是作者的地理区划) 以下是杰克逊划分的许多“子类”:歌谣循环、③咏寓言、④收集(中国“楚辞”包含在这个子类中)、创造、迁徙、仪式、预言诗、或史诗“仪式、预言循环、或史诗”、“史诗-传奇”、⑤生育史诗或神话、民间诗、民间史诗、民间史诗、英雄诗、英雄史诗、英雄诗或歌谣、英雄史诗叙事的故事、传说、神话、叙事诗、散文浪漫、诗体浪漫、萨迦、妇女史诗等等 [8]对这些亚型的归纳从一个方面说明史诗是一个聚合概念，其内部充满差异 也说明史诗与其他相邻体裁之间存在重叠、叠加、相互渗透和融合的现象 杰克逊的问题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她对史诗的定义过于宽泛，从神话到传说，从文人到宗教经典，从历史文献到民族迁徙编年史，消解了史诗的核心属性和特征；再者，她所使用的“子类型”的概念和体系缺乏必要的标准和逻辑层次——子类型，如地域划分(如法国叙事歌曲)、性别化划分(女性史诗)、或内容化划分(生殖史诗或神话)，它们交替出现，并列并行，让人感到无奈 作为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史诗研究者，劳里·洪科的史诗观极具参考价值 在他看来，史诗是一种关于样本的宏大叙事，最初是由特殊的歌手作为超级故事来叙事的。与其他叙事相比，史诗篇幅巨大，表达力量强大，内容严肃，成为传统社区或观众身份表达的资源。 ⑥他进一步指出，口头史诗不仅是一种复杂的体裁，而且是一种多种多样的传统 [9](第29页)无论是马丁的“超级体裁”，弗雷尔的“伟大体裁”，还是杭克的“超级故事”，甚至是“复合体裁”，基本的观点是，史诗不能简单地理解和解释为一般体裁 在许多文学体裁中，散文叙事艺术，如小说，在长度方面是最挑剔的 小说分为小说、中篇和短篇 长度和体积是分类的决定性因素 史诗一般认为是长的，但是长的下限是多少？劳里·杭克是少数几个谈论这个问题的学者之一 他考虑并转述了爱德华·海莫斯的陈述，他是口述史诗篇幅中最宽容的学者。海默斯认为，口头史诗是一种广义的叙事诗，其长度一般应超过200至300行 [9](第35-36页)但杭克并不十分认同海默斯的观点，认为这个标准太低，为单一场景的叙事诗和民歌的叙事风格以一种气势进入史诗领地打开了大门。 杭柯犹豫着说他愿意提出1000行诗作为史诗的“入门标准”，但他后来说口头诗人可能会降低这个标准 [9](第36页)海默斯的最小，也就是200到300行，比355句的《古今第一长诗》和《孔雀东南飞》还要短。难怪航科认不出来。 作为一部超体裁的史诗，如何把握其长度？这显然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从最长的史诗开始 今天，我们知道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是口头史诗《格萨尔》，它在蒙古族和藏族人中广为传唱。 据说除了外语，还有大约50万行诗 ⑦过去西方世界认为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约10万节，即20万行 像这样的大型史诗包括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蒙古族的《江格尔》等等 希腊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分别约16000行和12000行，更具“完整性”和全球声誉，堪称中型史诗之最 许多欧洲史诗，如古日耳曼《尼伯龙根之歌》、盎格鲁-撒克逊《贝奥武夫与亚瑟王》系列、法国《罗兰之歌》、西班牙诗歌《德·米奥·西德》和冰岛《阿达》，都可以归为中型史诗 短史诗经常在世界各地看到 根据《蒙古英雄史诗系列》等蒙古史诗资料，少于3000行的史诗在整个蒙古史诗群落中占大多数 几百行的故事数量不算少 这些都可以算作小史诗 在今天看到的著名短史诗中，流传于古代土耳其人之间的《乌古斯汗传》具有代表性。它有不同的抄本代代相传，但长度不到400行 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其内容都是严肃而重要的，其主人公具有超凡的能力，其英雄事迹完全符合史诗的规定 从这个角度来看，将大中型史诗纳入史诗范畴完全符合历史、诗歌和散文对空间的要求，不构成问题 引起分歧的是对小史诗长度的讨论 换句话说，就是如何规定史诗的门槛问题 就我所见，劳里·杭克关于史诗长度的讨论是最轰轰烈烈的，但结果还是值得讨论的 原因在哪里？在我看来，口头史诗的长度从来都不容易理解，因为长度是相对的 有例子为证:杭克在作品中叙述了一件事:1995年1月，印度一家电台“全印度电台”邀请著名史诗歌手古帕拉·奈卡在电台演唱史诗《库蒂·塞纳亚》 这个广播版是“20分钟” 史诗《库蒂·塞纳亚》是图鲁传统中最著名的长篇史诗之一，也是歌手自己的曲目库中长度仅次于西里的第二部长篇史诗 就在这件事发生的三年前，杭克和他的史诗工作团队曾经录制了这位歌手表演的史诗《库蒂·塞纳亚》 当时史诗工作组一共花了三天时间记录了19个单元的史诗故事，每个单元的长度从28分钟到120分钟不等，总共花了15个小时，据诗行统计大概有7000行！杭克听到这个广播事件非常惊讶，所以他再次要求歌手在20分钟内讲述这个故事，就像他在广播中做的那样 这位传奇歌手毫不犹豫地同意在27分钟内完成任务 [10](第30页)歌手奈卡简直是史诗研究学术史上最好的“压缩大师” 这种事情不是特例 根据杭克的复述，在1985年于芬兰图尔库举行的“卡莱瓦拉和世界史诗”研讨会上，西尔克·赫尔曼报告说，大约在1970年，拉达克的广播电台邀请歌手在冬季整月表演史诗《格萨尔》 每次播放时间为30分钟 为了满足节目时间的要求，歌手需要将每个部分(诗歌章节)压缩到30分钟的长度 其中，一位非常压缩的歌手曾在三个小时内将《格萨尔》史诗“完整”送给赫尔曼，而另一位歌手则在同样内容的故事上花费了约16个小时。 [10](p . 30-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