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早在浪漫主义时代，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就高于《俄狄浦斯王》 荷尔德林、施莱格尔和黑格尔都认为《安提戈涅》是当时最好的作品 然而，自1900年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提出著名的“俄狄浦斯情结”以来，作为俄狄浦斯研究暗流的安提戈涅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20世纪下半叶，在安提戈涅、非法、拉康、蒂娜·钱特、德里达、朱迪斯·巴特勒等人的帮助下，改造和发挥了黑格尔之后的伦理意识、性别差异和血缘关系三个概念 本文在后结构主义的框架下，以安提戈涅为文本，论证了安提戈涅在性别伦理中的典范性，并探讨了性别理论向古典文学文本转变的政治诉求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安提戈涅/文学伦理学/性别理论/血缘基金项目:本文是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资助项目“朱迪斯·巴特勒与女性主义伦理批评”[项目批号:13YJC752024]和教育部留学回国人员研究启动基金资助项目的成果 关于作者:王楠，文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访问学者(2011-2012年)，主要从事20世纪美国小说和西方文学理论研究& nbsp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是西方文明中最重要的文化文本之一，对该文本的解读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文学批评的范围 在其阐释史上，黑格尔、克尔凯郭尔、荷尔德林、德里达、拉康、非法、朱迪斯·巴特勒等著名哲学家和思想家都留下了自己的阐释轨迹 自1900年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提出著名的“俄狄浦斯情结”以来，作为俄狄浦斯研究潜流的安提戈涅一直未能浮出水面(斯坦纳18)① 然而，在20世纪下半叶，安提戈涅在政治、伦理、精神分析、法律和舞台艺术等领域的意义重构成为西方重新认识自身和探索其深层文化的必然之旅 特别是近年来，国外安提戈涅研讨会的召开，专刊和专著的出版，以及安提戈涅课程在大学的开设，将安提戈涅研究推向了性别、伦理、法律和神学等跨学科批评的前沿。 其中最活跃、最关键的是性别伦理中的安提戈涅研究 正如当代美国批判知识分子朱迪斯·巴特勒在重读《安提戈涅》时指出的那样，“如果把安提戈涅而不是俄狄浦斯作为精神分析理论的起点，会发生什么？”(巴特勒57)如果弗洛伊德创造的俄狄浦斯情结澄清了以“父亲”之名构建的父权统治秩序的线索，我们是否也可以认为安提戈涅从性别伦理角度的批判也在构建一种“安提戈涅情结”？本文试图围绕安提戈涅的批评史，探讨安提戈涅在性别伦理转向中的典范意义和现实意义，从而回答上述问题 《伦理与政治》黑格尔第一个确定了安提戈涅的女性性别意蕴，并将这一古希腊经典人物引入性别伦理的批判视野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阐释了安提戈涅的伦理意识 就安提戈涅而言，黑格尔认为冲突的两极是克里翁和安提戈涅 底比斯国王俄狄浦斯得知自己杀了父亲娶了母亲是有罪的，于是他去了自己的地方，死了 他留下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次子争夺王位，直面战场 一个孩子由Lunex攻击城市，另一个孩子由Etkeles守卫城市。结果，他们两个都战死了 俄狄浦斯的母亲/妻子的弟弟克莱恩继承了王位。为了惩罚叛徒和警告臣民，他下令不要埋葬波罗涅克 国王的禁令似乎是合理的，但它违反了神圣的法律 上帝要求任何死人的尸体都必须被埋葬和献祭。如果它没有被埋葬，它的灵魂是不洁的，会冒犯守护者哈德斯和众神 安提戈涅服从上帝的法律，违反了克瑞翁埋葬他兄弟的禁令 为此，克瑞翁依法将安提戈涅投入坟墓，让他慢慢死去 安提戈涅的未婚夫，克莱恩的儿子孟海自杀了，他的母亲因失去儿子而去世，这使克莱恩陷入极度痛苦之中 在黑格尔看来，克里翁代表法律、城邦、公共秩序和政治理念；安提戈涅代表神圣的法律、家庭、私人领域和家庭伦理 安提戈涅不顺从的本质在于她是遵守神的法律还是人的法律 在这个问题上，安提戈涅实际上别无选择 索福克勒斯将安提戈涅置于两难境地。她要么服从家族埋葬哥哥的责任，要么服从以克莱恩为代表的政治法律，这是必须选择的 如果你违反城邦的法律，埋葬波洛，她会死；如果她不履行家庭义务，让哥哥死在荒野，她肯定会给家庭带来耻辱，最终会抑郁，甚至被上帝谴责 在黑格尔的法律或政治观点中，这是谁最终有发言权的问题 当波罗涅克攻击底比斯时，权威是伊特鲁里亚人 厄特乌斯死后，克瑞翁授予他民族英雄的称号，并举行了体面的葬礼，于是克瑞翁继承了王位 波罗尼斯死后，克瑞翁禁止了他的葬礼，这违反了上帝的法律 神法和人法被置于生死的两极，但在政治秩序中，始终是人法有话语权:“人法，就其普遍客观存在而言，是共同体，就其一般活动而言，是男性，就其实际活动而言，是政府。人类法律的存在、运动和保存，都是由于它自身对家庭守护神的分解和肢解倾向的消除或消融。 ”(黑格尔34-35)那么，安提戈涅的“没有选择”是有意识的选择吗？安提戈涅行为的动机是伦理的还是政治的？为什么总是把政治放在意识的一边，把伦理放在无意识的一边？黑格尔的回答是，安提戈涅的选择不能也不会是有意识的；这由性别差异决定 她的性别决定了她不道德 性别差异是黑格尔理解的出发点:“把一个规律赋予一个性别，把另一个规律赋予另一个性别，是自然的，而不是环境或选择上的偶然，或者说两种伦理力量是通过选择两种性别中的一种来获得给定的存在而实现的。 ”(24)黑格尔在讨论安提戈涅之前，把妇女看作是自然和神圣法律的同义词。男人是文化和人类法律的化身 只有男人才有理性“判断”、“说话”的能力；一个有“伦理意识”的人“知道他应该做什么”，并做出了接受“上帝的法律”或遵循“人的法律”的决定(24) 安提戈涅根据亲属关系的伦理原则埋葬了她的兄弟。她知道这是正确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正确的。她甚至没有行为主体的伦理意识 非法认为黑格尔预先存在的性别差异理论决定了女性不能成为伦理意识的主体，将女性排除在政治领域之外 然而，伊利加里认为，安提戈涅作为家族神的代表，通过进入公共领域——埋葬他死去的兄弟——成为了一个伦理典范 在她看来，安提戈涅的行为和反抗的意义在于子宫与洞穴的联系:女人的子宫创造了男人，同时也把男人带进了坟墓般的坟墓 只有埋葬他的兄弟，通过这种杰出的政治行为，安提戈涅才能让他的兄弟从女性的角度获得人性，实现自己的人性 也就是说，通过埋葬他的兄弟，安提戈涅进入了公共领域，表明了他的反抗立场，从而走出了黑格尔构建的以克里翁为代表的城邦政治体系 尽管安提戈涅为此付出了死亡的代价，但她维护了家族作为女性的声誉 正如美国哲学人类学批评家蒂娜·钱特所说:“安提戈涅把自己的从属地位变成了对现状的挑战。作为一名女性，她以死亡为代价捍卫和承担家庭义务”(尚特81) 然而，安提戈涅既不是妻子也不是母亲 作为姐妹，她不具备通过丈夫和子女“进入目前家庭义务的普遍性”的可能性(Irigaray 117)，只能在与哥哥的关系中得到认可，没有欲望。 从这个意义上说，《非法的安提戈涅》并没有逃脱黑格尔“同一性的他者”的秩序 ③非法的安提戈涅迷失在十字路口:一是以女性性特征为标志的欲望，二是无法实现、无法窒息的欲望，最后只能以死亡作为失败的非生产性形式而告终
一方面，黑格尔的分析否定了安提戈涅具有伦理意识——因为安提戈涅是女性，她无法获得一个纯粹的道德主体进入政治领域。 另一方面，黑格尔认为，如果政治领域由血缘关系和家庭伦理来划分和标记，那么安提戈涅“从未进入过这个领域”，因为他没有承担妇女(妻子和母亲)的职能 但安提戈涅埋葬哥哥的行为表明，她认可了血缘决定的伦理秩序，她的家庭成为了一个具有伦理意识的共同体 此外，安提戈涅用她的死捍卫了她兄弟身体的完整和纯洁，履行了她对她兄弟的道德义务，并使她神圣，因为她完全遵循神圣的法律 安提戈涅完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克瑞翁的行为处于上帝和人分别设定的法律的两极 作为一个为自己而存在的个体，安提戈涅有着清晰的死亡意识 当克瑞翁问她“你真的敢犯法吗？”安提戈涅回答说:“我敢，因为并不是宙斯向我宣布了这条法律，与低等世界的众神生活在一起的正义之神也没有为凡人制定这样的法律。”我不认为一个凡人可以用下一个顺序废除诸神制定的永恒不成文法。它的存在不仅限于今天和昨天，而是永久的，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450-457行)(4)在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社会，神圣的法律高于一切。 安提戈涅的伦理行为遵从上帝的法律，为了自己的家庭和家族荣誉而对抗人类的法律 尽管她的行为受到家庭事件的限制，“在一个国家作为一个政治共同体，家庭占据着真正重要的位置。” 自然家庭的个人事件通过“真实而生动的生活”完成了对亲属关系的认同 安提戈涅意识到了亲人的义务。她把纯粹的家庭个人行为视为唯一能做到最好的伦理行为，走出了从家庭到国家、从个人到社区、从个人到政治的性别分工 她坚持个人行为，正是因为她对这种行为的伦理有着直观的理解 安提戈涅说:“我这样做是说什么原则呢？如果老公死了，我可以再找一个，如果孩子丢了，我可以依靠另一个男人再生一个；但是现在，我的父母已经被埋在地下，我再也不能有弟弟出生了。 正是根据这个原则，我向你致敬 (第905-913行)他哥哥不可替代的本性促使安提戈涅走出他的家庭，与代表国家的克里翁对抗 在这里，个人就是政治 安提戈涅在公元前5世纪用这种悲剧性的女性“挽歌”来对抗希腊社会的文化传统 在被送进坟墓之前，她哀叹道:“我从来没有听过结婚的歌”，“我从来没有上过新床”，我从来没有享受过“养儿育女的快乐” 从她对“去死”的大胆表白中，观众看得更清楚的是一个对暴政说“不”的政客 安提戈涅以死亡为代价，将属于家庭领域的个人事件转化为公共事件，用性别对抗希腊社会的家庭分工，进而用血伦理意识消解了克里昂违反神法的政治原罪 非法重读黑格尔的《安提戈涅》，试图在父权制的象征体系中构建一个女性逻各斯中心的模式 她将安提戈涅从黑格尔的身份秩序中分离出来，推导出相反的性别差异伦理，并试图用母系传统取代父系秩序，这使得安提戈涅扮演了这一被取代的角色 然而，就此而言，非法的安提戈涅也是模棱两可和矛盾的 一方面，安提戈涅在母系秩序中占有一席之地，但她对哥哥的崇拜导致她将死亡置于生命之上，从而结束了在母系秩序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她没有继续流血，放弃了生命，选择与死者同归于尽 从这个意义上说，《非法的安提戈涅》并没有逃脱黑格尔的伦理秩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