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里尔克在其诗歌中重塑了俄耳甫斯的形象,从而表达了他对诗人身份和诗歌理想的确认 在中期诗歌《俄耳甫斯·欧律狄刻·赫尔墨斯》中,里尔克通过“观看”的方式再现了俄耳甫斯为救妻子而下地狱的场景,并重塑了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形象 里尔克通过描写俄耳甫斯的失败,质疑他早期的诗歌创作,进一步探索诗人的身份和诗歌的真实性,并表达了他对自己在这一时期“引人注目的作品”的信念 关键词:里尔克/俄耳甫斯/诗人身份/守望/死亡作者简介:刘红丽,文学博士,研究员,湖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俄耳甫斯是谁?品达说:这个人是灵魂和阴影的梦想 对于诗人来说,俄耳甫斯的神秘身份在于他的无限魅力 无论是他神秘的人生经历,树木野兽的歌唱,他奇异的地狱之旅,他悲伤的爱情经历,甚至是他暴戾离奇的死亡,都给后来的艺术家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空,吸引着历代诗人不断改写俄耳甫斯的神话,在自己的作品中复活这个伟大而神秘的人物。 在改写俄耳甫斯神话的艺术家中,德国诗人里尔克是一位独特而耀眼的艺术家 里尔克以深邃的目光挖掘出俄耳甫斯神话的丰富内涵,并以天堂般的诗歌艺术表达其多重主题。 更重要的是,在里尔克看来,俄耳甫斯神话不仅仅是诗歌创作的素材。 里尔克通过改写俄耳甫斯的神话再次确认了俄耳甫斯的身份。这个过程实际上是里尔克探索和确认自己诗人身份和使命的过程 里尔克的中期诗《俄耳甫斯·欧律狄刻·赫尔墨斯》(1)表现了俄耳甫斯作为男性的生存状态和虚幻的艺术力量,表达了里尔克“学会观看”的诗歌理想;后来,在他的代表作《致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诗》中,里尔克呈现了一个变形的俄耳甫斯,一个自我意识更深的歌手,通过死亡重获力量,一个赞美、肯定和保护者 通过这个找到自己声音的俄耳甫斯,里尔克完成了从“看”到“唱”的转变,并以神圣的直觉和权威确认了自己作为诗人的身份 因此,解读里尔克诗歌中的俄耳甫斯形象有助于理解里尔克的诗歌成就和艺术理想 本文以里尔克的中期诗歌《俄耳甫斯》为中心,探讨里尔克和他在新诗集时期的艺术世界
里尔克将他1902年至1907年的诗歌命名为《新诗集》,因为他意识到这些诗歌代表了他诗歌艺术发展的一个新阶段。 《新诗集》的“新颖”一方面在于它更准确地描述了许多具体的事物,包括神话人物、宗教故事、艺术品、动植物、建筑、风景、生活场景;另一方面,从德国抒情诗的发展背景来看,《新诗集》呈现出一种新的抒情风格,一种现代抒情诗的风格 它借鉴了艺术的经验,尤其是19世纪后期的视觉艺术(绘画和雕塑),并且(2)试图用新的眼光看待事物 此外,新诗作品还探索了语言的物质性和语言在视觉呈现事物中的建设性作用 里尔克称这些“新诗”“物事诗”和“眼睛的作品” ③“物诗”中所描述的“物”不是屈从于人的意志而被感知的“物”或被人性化的“物”,而是凝结其内在生命的“物”。 然而,“眼睛看作品”的理论表明,与里尔克早期的作品不同,这些“新诗”创作的指导力量不再是浪漫的“想象”,而是“观看” 里尔克意识到正是这种“观看”使他走出了早期浪漫感伤的作品,进入了诗歌发展的新阶段 在《新诗集》这些“引人注目的作品”中,俄耳甫斯有着特殊的地位 这首诗贯彻了里尔克这一时期的“观看”方式,集中体现了他对浪漫主义诗歌的反思 俄耳甫斯重新描述了俄耳甫斯去地狱并带回欧律狄刻的经历 爱美的毁灭总能激发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感情,而犯了大错的俄耳甫斯的回眸,也是艺术家们用之不竭的主题 面对这一经典情节,里尔克的处理风格呈现出明显的视觉特征:强调画卷式的场景展示而忽视戏剧性的情节叙事,强调旁观者的冷静描述而忽视嵌入的情感表达 全诗由眼睛连接:直接进入读者眼睛的是行走在地狱之门的人们的全部视野,然后依次聚焦于三个人物(俄耳甫斯、赫尔墨斯、欧律狄刻),最后回到全景视角,固定在俄耳甫斯回望地狱之门的目光和他的反应上 诗人的目光深邃,对三个人物的关注细致入微,但同时又恬静,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渲染,风格冷静客观 就像同样主题的阿提卡浅浮雕一样,情感表达永远不会溢出动作描写的界限 “看”不仅主导了这首诗的主题,而且渗透到了诗歌的内部结构 这首诗的视角不仅在于事件过程,还在于人物的灵魂,从而最大限度地向读者呈现事件和人物 这种由内而外,位于事件过程之外的第三方视角,就是人物“爱马仕”的作用 赫尔墨斯是神话中的信使神,商旅之神,穿梭于神与人之间传达神的旨意 在传统神话中,赫尔墨斯被认为是月神,站在宇宙的中心,在光明和黑暗之间,连接着生与死,外部世界和内部世界 在《俄耳甫斯》这首诗中,赫尔墨斯也是一个中介,连接着俄耳甫斯和他的妻子欧律狄刻 从情节设置来看,赫尔墨斯是灵魂的向导,作为上帝的使者行走在两个世界之间,引导欧律狄刻的灵魂走出地狱,并带领她去见她的丈夫 从诗歌结构来看,赫尔墨斯的出场正好在诗歌中间(94行42-46行),其次是全能的角度 赫尔墨斯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聚焦在人物身上,引导读者的目光穿过俄耳甫斯,然后转向欧律狄刻 赫尔墨斯的视角不仅起到了结构性的作用,还融合了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形象 赫尔墨斯的目光穿透他们外在的动作和手势,然后让读者“看到”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内心状态 从这个意义上说,赫尔墨斯的立场和视角也位于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这两个神话人物和读者之间 作为里尔克的代言人,赫尔墨斯的视角包含了里尔克创作这首诗的真实主题 那么,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形象呈现给读者的是什么呢?读者可以看到(从赫尔墨斯的角度)神话中的歌手俄耳甫斯——他曾经用美妙的钢琴和委婉的歌声让不知疲倦的凶狗入睡,让MoO的守护者动情——似乎在这首诗中失去了“魔力”,完全是世界上一个无助的丈夫:焦虑、紧张、犹豫、敏感、脆弱,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牢牢地长在左手上”。 竖琴是俄耳甫斯神奇魅力的源泉,也是他灵性的象征。忘记了竖琴的俄耳甫斯此刻不再是歌手或诗人,而只是一个凡人 现在,他所拥有的只是失去爱人的痛苦和找回爱人的强烈愿望,以及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无能为力(再次失去欧律狄刻) 对俄耳甫斯来说,死亡无疑意味着界限、痛苦和分离。即使他能勇敢地下地狱,赢回妻子,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战胜死亡。死亡迫使俄耳甫斯不回头,所以俄耳甫斯不能确定他的妻子是否真的跟随他回来。 从赫尔墨斯的角度看,读者看到的是怎样的欧律狄刻?死亡把她带入了一个全新的存在,“新处女期”。在这种死亡中,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自我与他人的对立。这是一个甜蜜的黑暗,一切都融为一体:“松散如长发,/被抛弃如雨,/被分发如百货。 ”——“她成了根” “根”的意思是黑暗与死亡密不可分的融合,所以当赫尔墨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回头-,/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低声问:“是谁?“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俄耳甫斯的存在,也没有认出他。她不知道有人爱她、渴望她 这个欧律狄刻此时完全处于她自己的存在状态,一种更加自由和无性的状态 与文学传统中的欧律狄刻相比,里尔克的《欧律狄刻》很特别 例如,在维吉尔的作品中,欧律狄刻是一个热情的情人 当俄耳甫斯忍不住回头,死神又来了的时候,她哀叹:“——什么疯癫,俄耳甫斯,让你失去我,让我失去你?什么样的疯狂?残酷的命运第二次把我推回,让我陷入无尽的黑夜 我向你伸出无力的手!嗯,我已经不属于你了!(4)虽然欧律狄刻在地狱,她没有失去对她的情人的记忆。当俄耳甫斯尽力想赢回她的时候,她也跑向他。依赖是他们彼此的理想归宿 与维吉尔的《农事诗》相比,里尔克的《俄耳甫斯》呈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欧律狄刻:她不再是悲伤的“妻子”,无论是在身份和情感上,还是在文字和想象上,她都与“用诗人的歌来旋律的金发女郎”毫无关系 里尔克显然不关心欧律狄刻作为情人的情感,而是关心欧律狄刻在地狱里神秘而自给自足的死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