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品/文本”作为20世纪诗学的轴心概念,承载着巨大的理论负荷,成为不同文学观念和批评方法的试金石 21世纪以来,“事件”作为其另类表达方式,与“工作/文本/事件”形成了“三元辩证”关系 “事件理论”将作品/文本视为话语行为事件、历史文化事件和社会能量事件,突出了文学活动的主体性、行动过程的历史性和事件本身的联系性和物质性 受马克思主义美学与史学、文艺与社会关系思想影响的学者参与了文学事件理论的形成过程,这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文论中的回归和衍生 文学作为一个事件,不仅“解释世界”,成为社会历史的“图景”,而且参与历史进程,成为实际历史进程的组成部分,进而以特定的方式“改变世界” 关键词:文学事件理论/连接性/物质性/具身性/历史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物理诗学导论”(15 FZW 027);广东高等教育“创新强校工程”(GWIP-YJ-2014-03)作者简介:张晋,“云山学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外国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作品/文本”作为20世纪诗学的核心概念,承载着巨大的理论负荷。人们对这些基本术语的选择可能意味着对不同理论概念和批评方法的选择 “从工作到文本”被视为“方法论”的深刻变革[1],“这给许多其他广泛接受的解释惯例带来了问题[2](P3) 众所周知,在20世纪以前的历史实证主义方法中,文学作品被视为“历史文献”[3](P153);新批评把自给自足的“作品”视为与作者意图、读者反映、社会环境无关的“超历史古迹”;结构主义把“作品”看作能指和所指的完全统一,而忽略了差异性和历史的具体性;后结构主义以“文本”取代“作品”,被视为能指碎片或能指游戏,但仍以拒绝确定意义和历史内容为代价 21世纪以来,旨在结合文本“内外”关系的“事件理论”逐渐成为解读作品/文本的关键词,形成了“作品/文本/事件”的三元辩证解读模式 巴赫金、福柯、广松涉、巴迪乌、伊格尔顿等人受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参与并塑造了文学事件理论的形成过程,这一过程始终处于马克思主义关于美学与历史、文学与社会、文本与实践关系的“问题门槛” 在从作品到文本、从文本到事件的理论演进过程中,最大的问题仍然是文学与历史、前景与背景、文本性与历史性、美学与史学的关系 尽管新批评、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作品/文本理论断然拒绝历史,但这些理论或多或少地打开了历史之窗 新批评认为,文学作品可以暂时中止意识形态世界中的教条主义信仰,但作品似乎仍然以某种方式谈论着它之外的历史现实 结构主义在推开历史及其所指的同时,“使人们再次感受到他们赖以生存的符号的‘不自然’,从而使人们充分意识到符号的历史可变性。” 这样,结构主义可能会加入它在开始时抛弃的历史”[4](P155) 虽然从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的转变也是在形式主义内部进行的,但正如巴尔特所说,这意味着从“作品”到“文本”的部分转变,将诗歌和小说变成“无限能指游戏” 文本不同于作品的结构,而是一个“舍本逐末”的结构过程 [5]这一动态开放过程仍然隐约涉及到社会历史 但当他宣称“文外无物”并将其置于“文本主义”的极端立场时,包罗万象、无时不在的文本终于走出了象牙塔,按照自己的形象改写并占领了历史 这使得文本“域外”,成为“太”(万物之文)和“文本巨人”(作者模仿齐泽克的万物理论) [6](P14)这段文字似乎“吞没”了历史。然而,现实是,总有一些历史内容逃脱了“文本”的边界 人们不得不用“非文本”的概念来命名属于“生活过程”的历史[7];然而,这个术语进一步瓦解了文本主义的合法性,而不是拯救了它。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文学活动不能摆脱文本性,人们可以“认识到它们的不精确性,它们由于与意识形态的联系而具有的任意性,以及它们对各种文化影响的吸收”[8](P3) 但是如何在文本性和历史性之间进行制衡呢?如果文本主义把“历史”作为一个整体考察为“文本”,是否有可能把“文本”纳入历史进程,把它当作“历史事件”,把文本事件当作历史本身而不仅仅是历史的“反映”?正是在这个维度上,“事件理论”逐渐取代了“文本理论”,成为解读文学作品的轴心概念
然而,它的理论依据仍然可以在马克思主义的问题门槛中得到揭示 首先,事件理论是在批判近代主客二分思维方式的过程中形成的非实体本体论立场,延续了马克思的思想洞见 在旧唯物主义的实体世界观中,世界由许多直观的实体组成,感性直观是抽象思维的基础 马克思批判“只从对象或直观形式上理解对象、现实和感性”,而没有考虑人作为主体的实践维度,批判“一切社会生活本质上都是实践的”[9](P449-501),实践把人和物联系起来,这是基本的。 只有“通过实践,思维与存在、意识与感觉或物质、精神与自发性得以统一”[10](P38) 可以说,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构成了“事件”理论的基本立场,“事件”与“实践”是一体两面的 巴赫金强调“存在是一个事件”,事件作为“真实存在”的“唯一性”和“统一性”,是关联各种知识活动的根源 人类行为只有作为一个整体才能真正存在并参与“这唯一的存在,即事件”[11](P3) 因此,他反对对世界意识形态理论进行静态的、非历史的考察,强调认知活动“每次都必须体现为一个现实的、真正思考的人,使他与他内心生活的整个世界(这是他所认识的对象)能够与实际历史和事件的存在相联系(他只是这种存在中的一个因素)”[12](P9) 巴迪乌认为,“事件”的发生是一个很好的生存机会,可以呈现在世界上。事件本质上不是作为“什么”而存在,而是作为“正在发生”而存在。它是“到达”本身产生的 正因为如此,事件成为存在的条件,事件使一切存在成为可能 [13]事件是随时产生和变化的张力关系,每一个“唯一的真理都根植于一个事件”[14](P7) 怀特海认为,事件是“通过外延关系联系起来的事物”,事件“在其相互关系中表现出某种结构和自身的某些特征”[15](P138)。没有静态和稳定的东西,只有时间-空之间动态、关联、延伸关系中的“事件”。从自然到人类社会的具体事实是“事件”。牛顿在机械物理上的立场是站不住脚的。机械唯物主义的立场应该得到纠正,代之以“关系”的立场 另一方面,广松涉试图建立一种新的关系的“事物世界观”,认为所谓“事物”不是指现象或事物,而是指对象化后存在的时代空之间的事物(事件),关系事物是基本的存在机制。 [16](P15)这种关系本体论将“实体”置于一种连接性的基础上,所有的“事物”实际上都是与其他事物共存、相互关联、相互渗透的“事物”或“事件”。 其次,事件理论是一个强调历史的生成性和过程性的概念,它是在批判近代历史过程与历史认识二分法的历史概念的基础上形成的 福柯将“事件化”视为一种“反结构主义”的历史研究路径。在他看来,结构主义“不仅将事件的概念排除在文化人类学之外,还将其排除在一系列其他科学乃至历史之外,并为此做出了最系统的努力”。他反对把历史看作是一个有自己理性规律的过程,他的历史研究的核心思想在于把握历史的转折和断裂。理清复杂的机制,使其完全事件化,“区分事件所属的网络和层次,同时重构将事件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促进其发展和互补”[17](P432),用考古学或系谱学的方法,考察事件复杂的历史和多维关联,事件的影响和作用,事件的生成和断裂形成的历史过程,建立历史事件过程理论 德里达将解构主义这一其思想的核心概念视为一种关于“事件的到来”的思维方式,强调“从一开始,解构主义就要求不仅要关注历史,还要从历史中一点一点地看待一件事。” 这样的解构就是历史...解构主义根本不是非历史的,而是一种不同的历史思维方式 解构是一种认为历史不能没有事件的方式。" 他认为“事件”的体验是一种“可能”的体验,接近于“意外”和“意外”的范畴。“事件应该是不可预见的,但是不能计划,没有方向”,是“不合理的” [18](P69)再次,事件理论是在继承文艺美学概念的基础上形成的,它弥合了美学与历史、文学与社会、文本与实践的二分法,强调文艺活动的历史、物质和“物理”概念方法 在海德格尔看来,“事件”就是“命运的发生”,真理和艺术作品可以是一个个事件 “一件艺术品的存在,不是为了成为一种体验,而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种事件,一种碰撞,也就是从根本上改变习惯的、平淡而麻木的碰撞。”所以,作品“不仅仅是某个真理的开放性,它本身也是一个事件。 ”[19](P107)事件是发生在时间上的事实。 从把艺术作品当作“事实”到把它们当作“事件”,作品被放置在时间和事件中 [20](P145)这一事件概念广泛渗透于文学美学领域 伊格尔顿指出:“一般来说,可以区分两种不同的看待文学作品的方式:把作品当作对象,把作品当作事件。” 前者的典型案例是《美国新批评》,对于后者来说,文学文本是一个有待切割的封闭符号系统。 [21](P188-189),而“事件”与“行动”、“战略”和“绩效”具有相似的含义,突出了动态性、开放性和历史性 在他看来,“文学本身并不被看作是对外部历史的反映,而是一种战略性的工作——一种把工作变成现实的方式。为了接近现实,它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包含在现实中——从而防止任何简单的内部和外部的二分法”[22](P170) 文学作品悬于事实与行为、结构与实践、材料与语义之间。他们是“自主的”,但这种自主的活动离不开他们对环境的“行动” 所以,“文学事件”不是一个可以脱离语境独立存在的实体。通过行为和表现,它随着历史和背景而形成和繁荣 总之,“事件理论”是一种渗透于人文学科各个分支的理论理论,过程、生成、联系、历史性、物质性、体现性等一系列概念和方法围绕其汇聚,从而为考察文学作品/文本提供了新的理论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