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赵立民，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马克思和恩格斯一直对民间文学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青年时代，马克思临摹精心挑选的民间爱情诗，送给热恋中的燕妮，并多次谈到民间文学 恩格斯收集、整理、校勘了德国民间故事，并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研究民间故事，关注民间文化 马克思恩格斯对民间文学文化的浓厚兴趣与他们对艺术的热爱密切相关。 他们被民间故事中纯粹的思想内容、独特的幽默感和丰富的想象力深深吸引 与对民间文学的关注相比，学术界对马克思恩格斯民间文学思想的研究相对薄弱，这是极不相称的 刘锡城在20世纪60年代发表的《马克思恩格斯与民间文学》是我国较早的一篇马克思恩格斯民间文学研究论文，在这一领域的研究中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 本文着重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探讨马克思恩格斯是如何研究民间文学艺术的起源、民间文学与社会历史的关系、民间文学艺术对被压迫阶级的价值的，特别强调民间故事在社会革命中的价值和意义。“综上所述，马克思恩格斯在阶级社会的民间文学中看到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真实反映，从而丰富了自己的政治观点；看到并广泛运用民间文学深刻的人民性和革命性，作为政治斗争的有力武器，驳斥敌人，攻击当时的社会”① 我们不否认这种解读和评价符合马克思恩格斯民间文学研究的现实。许多文献证明，马克思和恩格斯非常关心民歌和故事(特别是工人阶级的作品)在革命斗争中的作用 然而，随着文学研究方法的多样化，特别是在文学研究跨学科趋势日益突出的背景下，马克思恩格斯民间文学思想的研究在方法和视角上都应有新的发展和进步 本文着眼于社会文化批评和生态学的视角，试图在基本文献的基础上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民间文学思想做出新的解读 马克思恩格斯对民间文学的热爱和关注，直接关系到他们对时代文化精神乃至审美状况的关注。具体来说，他们将民间文学与处于“异化”状态的资本主义艺术进行比较，以肯定其价值 这涉及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社会文化批判理论 根据学术界的普遍看法，文化批评理论是由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提出并付诸实践的。马克思的社会批判一般被认为是政治批判或意识形态批判。这种观点虽然不无道理，但否认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体系中有文化批判是有失偏颇的。 他们以此为主要思想武器，深刻揭示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为各种新马克思主义理论流派的文化批判理论奠定了基础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社会文化批判理论中，对资本主义艺术的批判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正是在对资本主义及其艺术生产的强烈批判中，他们肯定了民间文学及其生存的优秀成分 恩格斯给朋友们写了一封很有代表性的信:“从整个德国来看，工业发展的成就极其灰暗，极其平淡，这些成就也席卷了杜塞尔多夫。因此，我可以想象，吴培山谷的空空虚和无聊现在笼罩在杜塞尔多夫。 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驱散空的空虚和无聊，重新唱一首三十年前人们在米兰唱过的老歌:现在，现在，永远的现在；如果我们现在好好喝一杯，我们会马上把钱还清的！”(2)接着，恩格斯幽默地补充说，“应该是资产阶级出钱喝酒。" 在这里，恩格斯生动而深刻地表达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特别是工业技术日益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古歌的引用无疑显示了恩格斯对失去诗意的民间生活世界的遗憾和对人类理想精神家园的向往 在批判资本主义精神文化及其艺术的同时，近乎完美的古希腊艺术和充满乡土气息的民间故事成为马克思恩格斯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破坏艺术发展的重要参考。 首先，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生产方式和生产目的的角度研究了不同时代的艺术及其特征，表现出对民间文学的特殊关注 他们的出发点是探索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不利于真正艺术的发展，为理想艺术的出现寻找途径。 马克思曾明确指出，资本主义的生产目的不是为了人们的精神需要和审美需要，而是为了生产，劳动过程受制于剩余价值的积累过程 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们自己扮演着非常卑微的角色 艺术劳动成为资本主义投机的对象，艺术成为谋利的工具，艺术创作主体的精神自由受到极大限制 马克思把以生产剩余价值为目的的劳动者称为“生产劳动者” 为了解释“生产劳动”与“非生产劳动”的区别，指出资本主义艺术家成为“生产劳动者”的残酷现实，马克思、恩格斯以古代艺术为例，多次涉及古代神话、民间诗歌和传说，论证了他们的观点 据统计，仅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就引用过一次法国谚语，以及希腊、罗马和德国的古代神话和传说14次(3)
希腊人性格的中心是“美的”人格，古希腊的艺术家们用大理石和绘画来表现这种美的形式。希腊人之所以能创造出如此伟大的艺术，根本原因在于“希腊人生活在有意识的主体自由和伦理实体之间” 黑格尔高度赞扬古希腊艺术，指出希腊艺术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这是专门针对资本主义社会艺术的“异化”的 马克思恩格斯对古希腊艺术的高度评价与黑格尔是一致的。同时，他们对古希腊艺术之所以具有永久魅力的原因的分析，在继承前人观点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进展 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方式和社会形态的角度指出了艺术生产和物质生产的不平衡，有效地打破了当时错误的艺术发展观 这些观点按照线性的历史发展观解释了包括艺术在内的精神文化现象，其目的是为资本主义的合理性寻找依据 马克思提出了著名的“资本主义生产对艺术、诗歌等一些精神部门怀有敌意”的观点，进而指出“既然我们在力学等方面已经远远超过了古人，为什么还不能创造出自己的史诗呢？后来出现了“亨利·亚特”而不是“伊利亚特”〔5〕 马克思的意思是《伊利亚特》作为古希腊伟大的民间艺术，是“一定社会形态下的自由精神生产”，只出现在古希腊这个特殊的时代，进而说明精神生产的繁荣与社会物质生产的发展之间存在着不平衡的关系 我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克思从与资本主义艺术比较的角度来赞美古代民间史诗。 马克思恩格斯在研究古希腊神话魅力的同时，也十分重视其他民族民间文学的社会历史价值，也发表了极其精彩的文字 恩格斯对古代爱尔兰的历史很感兴趣。他发现学术界对爱尔兰历史的研究较少。实际情况是“有相当丰富的地方文献，包括短诗、语法、字典、年表等历史著作和法律汇编”。 这些爱尔兰历史年表始于史前时代，基于古老的民间传说，由9世纪和10世纪的诗人装饰，后来由神职人员编年史编纂者整理 恩格斯在研究古代民族文化时注意到了这些民间传说的文学价值，特别是高度赞扬了爱尔兰的尼尔史诗。“尼尔史诗(Niall Epic)是在战争结束近百年后的冰岛写成的:至少爱尔兰的编年史有一部分是基于当时人们的叙述。 这两种史料互不相关，但它们不仅在要点上完全一致，而且相辅相成 ⑦《尼尔史诗》根据口头传说和古代文献记载于13世纪末。史诗中有两个插曲:一个是基督教在10、11世纪之交传入冰岛的历史，另一个是诺曼人与爱尔兰国王安·博卢交战的叙事。 恩格斯指出，后者是11世纪爱尔兰历史上的重要事件之一——爱尔兰人在1014年打败了诺曼入侵者 马克思恩格斯对古代民间神话传说的研究给了我们重要的方法论启示 在谈到爱尔兰的历史时，恩格斯从一首写于公元1000年的民间诗歌中发现，“斯堪的纳维亚人自己也把爱尔兰视为一个经常向他们提供战利品的国家。” 这首歌里似乎最后一次强烈地表达了古代多神教的野蛮。" 关于爱尔兰的诗句是:我们挥剑，尸骸如荒野中的坟墓，狼兄弟意气风发，血饮尽，铁剑打铜盾；爱尔兰君主马斯特在韦德拉福德牺牲了乌鸦，因为他没有让老鹰挨饿，而是让恶狼吞食了它。 我们挥舞着剑，在早上开始了一场比赛——愉快地将自己与林赛的三个国王进行比较。 只有少数幸运的人活着回来；猎鹰与饥饿的狼争夺肉，豺狼吞食人的尸体，爱尔兰人的血像潮水一样涌向海堤 ⑧恩格斯认为，通过史诗等艺术形式发现文学是历史研究的重要方法，在其他民族史研究中也广泛见到。“当雅各布斯·格林研究德国的国民性、德国的风俗和法律关系时，他总是把罗马历史学家提供的所有证据都记录下来，这些历史学家记录了金布雷在不来梅向亚当和萨克森的格拉玛蒂克进军，从《贝奥武夫》到《希尔德布兰之歌》 由此可见，马克思恩格斯不仅在文学本身层面上重视民间文学的价值，而且从多种角度挖掘古代经典中存在的这些宝贵的文学资源，为政治经济学、历史学、哲学、伦理学等学科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文献支撑和新的研究方法，也使古代民间文学的多元魅力更加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