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得很慢很慢。
他索性打开窗子，看辽远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里闪烁，他觉得这些星星，全都变成了晨雨的眼睛，那么明亮、深情地看着他。夏夜的风，柔柔的，暖暖的，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庞。姚小天的心，已经长出了翅膀，在夜空里快乐地飞翔。
八
门打开了。
站在姚小天面前的，是穿着一套白底紫花连衣裙的晨雨，和一个穿一套灰色西装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人。
晨雨指了指姚小天，对男人说，这是姚小天，省电视台的，同校，高我们一届，是师兄。然后又对姚小天说，这是我的丈夫，天明。
很显然，这样的见面，有些出乎姚小天的意料。
这样的格局，能说些什么呢?即便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姚小天客气地为晨雨和天明泡茶。
于是就喝茶，说话。说一说孩子，说一说工作，感慨一下时光流逝。然后就看电视。
姚小天发现天明是那种厚道的人，也帅气，始终微笑着，时不时会看晨雨一眼，目光里满是温柔。那温柔的目光，使姚小天感受到，天明是爱晨雨的，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爱。晨雨很乖顺，像一只小猫，坐在天明的旁边，安静地听两个男人有一句无一句地说话。手里拿着遥控，偶尔换一换频道。
省台的生活频道，一个漂亮的女子正在主持节目，微笑着讲人们夏天出门旅游的注意事项。
晨雨轻声说，师兄，嫂子真漂亮!
姚小天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她?
晨雨说，师姐告诉我的，她见过嫂子。
晨雨对天明说，天明，你看，嫂子漂亮吗?像电影明星。
天明吃惊地看着姚小天，说，师兄和嫂子，真的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姚小天笑着说，我和她都很忙，好像只有工作，连生活都很陌生了。
晨雨想，这样一对电视里的人，他们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姚小天感到奇怪，在他的眼里，晨雨依然透着一种成熟的美丽，只是，怎么没有了那种令他神魂颠倒的前世今生的恍惚感了呢?
晨雨也感到奇怪，在她的眼里，姚小天依然透着一种潇洒能干的魅力，只是，只是什么呢?那种前世今生梦里梦外的感觉到哪里去了呢?
九
回去的路上，晨雨挽着天明的手，走在光滑的柏油路上。白天的炽热，已被黑夜吸收了，星星很好，一弯上弦月挂在天庭，像幸福的微笑。两人静静地走着。天明微笑着说，这天看书，看到一段话，还真有意思。晨雨，我说给你听。
晨雨说，你说来听听啊!
天明用右手抓起晨雨的左手，手心对着手心，一字一句地说:工作就像爱人，虽然有时跟你闹矛盾，可是天天都要见面。兴趣就像情人，虽然让你激情燃烧，可是不能代替面包。爱人就像粗布衣，虽然不美丽，可是能遮挡风寒。情人就像时装，感觉很美好，却不能穿出去。社会就像鱼塘，虽然泥沙俱下，可要真是清水一潭也有点可怕。家庭就像鱼缸，需要清洗，需要换气，需要精心护理，不然就生存不下去。
天明紧握了一下晨雨的手，说，我可爱的老婆，你觉得这些话说得好吗?
晨雨的心一颤，说，说得真好!你都能背下来了?
天明说，半年前就能背了，当时觉得太有意思了，就读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就在心里留下来了。
晨雨忽然明白，半年来，天明每天都回来得很早。一回来就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原来属于晨雨做的事，天明都做了。吃了饭，洗了碗，就陪着晨雨到公路上去散步。晨雨要他唱《一路上有你》，她就尽心尽力地学，尽心尽力地唱。晨雨说，怎么现在时间多了?天明说，送走了毕业班，工作轻松多了。
晨雨说，天明，你现在怎么变得勤快了?就像刚结婚那个时候了。
天明说，你现在不是身体不太好吗?胃老是疼。谁叫我是你的丈夫呢?
晨雨的手紧紧地握住天明的手，默默地在夜风中前行。
晨雨说，我在书上也看到过一段话，天明，我说给你听:恋爱是想一个人的心，婚姻是拴一个人的心，爱情是吞一个人的心。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阵叹息。
天明，你说，我们属于哪一种?
天明沉默了一会儿，说，晨雨，其实你心中早有答案了。我的答案跟你的答案一样。
晨雨笑着说，你狡猾!你坏!晨雨就用手指狠劲地拧了一下天明的手臂，天明啊地叫了一声。晨雨赶紧抱着天明的手，疼爱地说，天明，对不起!疼吗?
天明高声说，疼，并快乐着!天明轻轻一揽，就把晨雨揽在了怀里。
天地忽然摇晃起来，晨雨有些恍惚了。她感到有一种凉凉的，暖暖的，柔柔的东西，从她心里升起，涌遍了她的全身，像风一样轻。
晨雨说，天明，我要你唱歌!
天明说，晨雨，我俩一起唱。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该我还给你/一颗心在风雨里/飘来飘去都是为你/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两人就反反复复唱这几句歌词，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句。其他的歌词，都被省略了。
夏夜，风清月明。男女混合的歌声，在夜空里荡漾，像风一样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