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外面的喷泉了吗?”我问道。
“嗯,很美。”霓虹和餐厅的光混合着抹在你的脸上,也很美。
“明年再来吗?”我问道。
你侧着头,没有回答。
你的脸颊有些绯红,可能是酒的缘故。但眼神却没有迷离,你看着窗外的喷泉,晃了晃手上的红酒杯。呷了一口,说道:
“去年的这时候,樱花开得很美呢。”
“是啊,今年大概被移走了。”
“很可怜呢。”
“对啊,老一辈常说:树就怕这样移来移去,很容易就死了。”
“不是,我说的是这座城市。”
“城市?”
“嗯,连个固定的伴侣都没有。”
“伴侣?”
“不是么?”
“不是。”
“为什么”
“树没有这个自觉。”
餐厅的灯光有些暗了,为了迎接将要到来的黑夜。太过光亮的餐厅反而会让人不敢踏进。
“为什么每年都是我?”将要湮灭的黄昏和楼宇契成的阴影恰似一道分割线,把你的脸照射得只剩下一双忧愁的眼,然后望着我。
“什么?”对于你的提问,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迟疑。
“为什么你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我?”
“这不重要。”准备好的答案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似乎有些说不出口,我低下头,然后又转向窗外的喷泉。蓝紫色的灯光打在水柱上,没有了美感,只剩下虚无的透亮。
“杨先生有家室的吧。”
猝不及防的追问。
“嗯。”
“不用陪家人的吗?”你把柔和的语气吐在红酒杯里。
“今天不用。”
“为什么?”
“……
我没有那个自觉。”
你不说话了,餐厅里开始变得嘈杂了。太阳落山后,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驱赶人心中的喧闹。沉默在这个时间,看起来那么渺小,那么不合时宜。
可是在这时,唯余沉默。
餐厅的背景音乐从原来明丽欢快的流行歌变成了三拍子的舞曲,人们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了许多。
“因为你太像一个人。”我选择把答案在你喝完最后一口酒时说出。
你愣了几秒,随即又往酒杯里斟了些。你像是听到了早已经预想过的回答,可是即便预料到了,你似乎还是不自觉地做出了悲伤的表情。
我于是担心,这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来年,你还会在吗?”我不敢直视你的眼睛,装作一边看着喷泉,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是每次离别前我总要确认的一句。
“不知道。”
一如既往的回答,只是口吻有些不同了。
“是啊,来年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呢。”不知为何,此刻的我内心竟充满了庆幸。
“但是,我却是被禁锢在这儿的。”餐厅的光线更暗了,我看不清你脸上的红晕,阴翳从睫毛一直拉长到你的唇尖。你又喝了一口酒。
“但是,我却是被禁锢在这儿的。”你白皙的脖颈微微颤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没说下去。
我不敢沉默,可是又不敢说话。喷泉没完没了地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天整个地暗了下来,那分割线霎时消失不见,你忽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说道:
“是啊,来年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呢。杨先生,今年就到这里了,谢谢惠顾。”
说完,你转身离开了餐厅。我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着你从喷泉旁经过,然后又消失在了蓝紫色的水雾里。
华灯初上,你却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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