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瑞典儿童文学作家马丁·维德马克第一次来中国,这次参加上海国际童书展,已经是他第五次到中国了。第一次来中国是1985年,马丁·维德马克当时随挪威的一个交流团,从斯堪的纳维亚到俄罗斯再到中国,那次旅行让他印象深刻,特别是和三十年后的今天进行比较的话,马丁的语气强烈,用了好几个加重音的“非常”,他说,变化非常非常大。他记得当时街道上看不到什么汽车,满大街都是自行车,大多数人穿的是蓝色的衣服,没有人说英语。
那时,他正在接受即将作为一名老师的培训,还没有开始写作,而今天,马丁·维德马克已经为孩子写了近九十本书。其中最受欢迎的是《拉塞-玛娅侦探所》,故事讲拉塞与他的好伙伴玛娅及小镇警察局长在安静和谐的小镇“瓦乐比”里的破案故事,这套书连续七年都是图书馆借阅量最多的,也连续十一年被小读者评选为“最佳图书”。
马丁·维德马克多年耕耘,今年大丰收——几周前刚刚摘得今年的“林格伦国际儿童文学奖”,这对儿童文学作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誉。
在书展上,马丁·维德马克看到自己的书和《丁丁历险记》放在一起,很开心。他说自己至今还在读它们,“我对《丁丁历险记》怀有感恩之心,它组织故事的方式让我印象深刻。”
侦探小说能让孩子们一直读下去
据报:你十五年前是怎么开始写故事的呢?
马丁·维德马克:我是为了给我儿子讲故事。他不肯去日托班,所以我使尽浑身解数,每天早上给他编能让他上日托班的故事,讲故事能起作用,然后我把它们写了下来,寄给出版社。出版社很喜欢,就这样开始了。那本书讲了一个抓老虎的故事,我发现这个故事让我很容易就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所以我就想,我或许可以写更多故事,现在我已经写了近90本书了。
据报:这是很大的量啊?
马丁·维德马克:是的,我喜欢给三岁以上到十五六岁年龄段的孩子写,但我主要的故事是侦探故事,喜欢它们的孩子一般在6岁到10岁间。
据报:你最初是个老师,是个什么样的老师呢?
马丁·维德马克:我是中学老师,我教四五六年级,一般孩子们年龄在十到十二岁。我教过很多课,数学、语言、制图、历史、体育等等,你需要都知道一点。重要的是,你得是一个和善的老师,要会倾听孩子的心思。
据报:你喜欢侦探小说吗?为什么会为孩子写侦探小说?
马丁·维德马克:我想侦探小说对孩子们开始阅读会非常有益,为了知晓谁是罪犯,他会一直读。我写了24本侦探故事,中国大概译了有二十本,我听无数的孩子讲,他们不觉得阅读中有什么难认的字或不懂的词,因为他能一直读下去。这很好,这就尽到一个作家的职责了。
据报:瑞典的孩子们怎么评价拉塞和玛娅的故事?
马丁·维德马克:我想说,100%的瑞典孩子,如果他们在瑞典生活了一些年,他们就会知道。我问他们,你们最喜欢谁啊?他们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他们喜欢住在这个城市,和玛娅还有拉塞一起,有很多兴奋的事情发生。
用简单的方式创造复杂的东西
据报:你的书如此受孩子们喜欢,魔力是什么?
马丁·维德马克:这个魔力就是要创作让孩子们能懂、能理解的东西,即使你创造的是复杂的东西,也要用孩子们易于理解的方式。比如你碰到一个孩子,你会问:“嗨,你几岁啦?噢,让我来猜一猜,你一定有九岁了。”孩子会嚯嚯嚯地笑:“不,我只有七岁。”其实是你故意多说了几岁,让孩子感觉他比真实的要大一点。如果你为孩子们写作,他们真实的高度如果到头顶,你为他们创造的内容是要让他们伸手才能够到的东西,但是一定要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
丁丁是我最爱的角色,你从不会看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拉塞和玛娅和他一样,他们没有超能力,没有超级武器,你读到这样的人,会觉得你读的是这个人物,而不是和这个人物一起读。丁丁身处一个如此神奇斑斓的世界,但实际上丁丁本人挺无趣。这使读者能够和拉塞、玛娅感同身受,我想这个是我的秘密。我喜欢在故事中给他们设置稍高于他们一点点的难题,就像一棵高于他们头顶的树,他们要够到就需要跳一跳。
据报:你能描述一下你日常工作的一天吗?
马丁·维德马克:也分日常的一天和被打扰的一天,一般日常工作的一天的话,我和家里其他人一起起床,和他们一起用早餐,然后一早上工作,12点的时候停下来休息,用午餐,下午我常常会坐在我们家的老葡萄树下或者其他地方,工作很长时间。我早上的状态比较好,就像生活本身,当你年轻的时候,你会充满创造欲。傍晚时我会去运动,我喜欢骑自行车。顺便说一下,我原来想在南京买一双李宁的运动鞋,但原本很大的商店现在已经关门了,很遗憾,大概现在的人都去买那些国际品牌了(笑)。
据报:你写了那么多的故事,你会产生有一天没东西可写的焦虑吗?
马丁·维德马克:不,我从没有那种焦虑,恰恰相反,我焦虑的是有太多东西可写,常常没有时间都写。想法比时间更多,也挺困扰的,我有故事,我有想法,但现在总是时间没有那么多。最早开始写作时,我有时候会一坐就是八个小时,用来写作——当然中间也进餐等等,我会一直留在办公室直到没有灵感,魔法在于只要你坐下来写。保持工作,保持思考,保持热爱,直到找到故事。其实没有什么捷径,不要想太多,只是去写就好了。也许一开始没有那么完美,那么优秀,但是只要坚持写下去,让笔一直动。你可以不给任何人看,如果你不喜欢,有一天把它抛弃就好了,但不要让担心不够优秀成为你的绊脚石,不要有消极的想法。我儿子今年二十一岁了,当他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孩的时候,他就是我的一个好教练,这个教练有一天看着我的眼睛说,听我说,你只有一个敌人,它在你的心里,你不要有两个敌人。
据报:瑞典有着非常深厚的儿童文学传统,你觉得这个传统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马丁·维德马克: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们的确有林格伦这样非常强大的传统,我们跟随在这样的传统后面,感动于它们,也受它们影响,继续创作着有精神渊源的作品。林格伦的确做了很多的工作,她向孩子们学习,孩子们也喜欢阅读她的作品,她教给我们的是:你不需要教孩子们,你不需要告诉他们这个是对的,这个是错的。你仅仅是需要和他们一起读,一起去历险,去故事里见各种奇怪的或熟悉的人,她也告诉我们,孩子需要被尊重,这些看起来简单,今天似乎成为共识,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对儿童文学的传统都太重要了。
据报:你担心今天孩子们的阅读状况吗?
马丁·维德马克:是的,我很担心。我不知道中国孩子怎么样,但是在瑞典,这个问题已经让我担忧。瑞典有个为孩子阅读而进行的国民计划,我鼓动我的作家朋友们参与,我们有800名志愿者,里面包括儿童文学作家,也包括像诺奖得主特朗斯特罗姆,我们询问他们可否使用他们的作品,免费提供给孩子阅读,他们说,“可以,请随便用吧!”我们在瑞典所有的学校,教孩子们怎么去阅读。
现在我觉得形势可能略微好一点,去年的统计是孩子的阅读比之前提高了11%。我们期待阅读能够向好的方向回归,其实方向很简单:培养孩子们的阅读习惯,教他们进行阅读;然后提供好的阅读读物。瑞典政府给了我一个金质奖章,表彰我阅读推广方面的工作,我和我的妻子都很高兴,我们还开了香槟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