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三年不见面/用我们的爱把时间留住
你笑着说这是我们的考验/我们的约定
一路上,南南都在想,见面时,先说哪一句比较好?你好?或者仅仅一个“嗨”?她猜想陆路看到她,一定会非常非常意外。原谅她再也忍受不住思念的煎熬,说好周末才见面,可她还是偷偷摸摸地来了。
傍晚的校园十分热闹,南南四处张望,着不知哪一幢楼是陆路的宿舍,正想找人问问,冷不防迎面一只篮球狠狠地砸来,准确地击中了南南的额头。南南 “啊”地一声捂住额头,闯祸人已经忙不迭地道上歉来,对不起对不起。南南的目光扫过去,眉清目秀的男孩不好意思地冲她鞠个躬,掉头跑开。南南怔住了,头上的疼渐渐地渗入到内心。她低头打量自已,难道说,她与三年前,已经迥然不同?可是为什么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她已认出来他就是陆路,虽然他长高了许多,头发也长了。但是他跑远了,像他与她,素昧平生,不值多停一秒。青年文摘黄昏的风仍然很热,南南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就此回头,提前结束这一场寻访。球场上的陆路活跃异常,南南看到有汗珠子从他脸颊边滴下来。鬼使神差的,她跑去买瓶矿泉水,待到中场休息,大大方方地便走上去,叫一声,陆路。人群中的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盯着她。南南努力地微笑着,你好,我是南南。
陆路“啊”地一声,笑起来。抛开同学,他走近来,伸手揉揉南南的头发,说,原来是你呀,都认不出来啦。
他执意要带她到校园外的大排档吃饭,说是欢迎新同学。她笑了。是呵,事隔三年,他们又是同学了。他仍像从前,是比她高一届的学长。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语气温和地邀请对方过来一块。南南说,谁呀?他挂断电话,不经意地说,一个朋友。
十分钟后,他的朋友来了。一个漂亮非常的女孩子。南南很礼貌地与她握了握手,然后低头喝汤,那泪,好不容易才逼进了眼眶里。
她把手伸进包里,故意弄响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接起来,自己对自己说,好的,我马上来。她拉拉凳子,微笑着说,我有事要先走啦。陆路说,呀,这么快。南南说,都在一个学校嘛,以后有的是机会。陆路说,说的也是。
她一个人往宿舍方向走。一路细数着,他距离她,两千六百步的距离。她在宿舍楼前的木棉树下蹲下身子来,这么远啊,她看到自己的泪,滴到了泥土里。
原来,他忘了他们的约定
就这样/三年又过了/我还是回到这个地方
闭上眼等你的出现/空气中吻你的脸
四年前,南南在家乡峨城读初三,陆路转学过来,在她的学校读高一。他们在一场演讲比赛中认识。他惊讶地说,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以这么伶牙俐齿呢。她没好气地回答他,那是为了应付你们这些无聊的男生的。他便笑起来,颊边露一个小小酒窝。南南突然觉得,心跳骤然加快了一拍。
他的教室就在她的隔壁,下课时,他会跑出来,看一眼她,又跑回去。他喜欢写小小的纸条,不着边际的一两句话,递给她。
一转眼便是一年,南南升了高一。一天晚自习,他来找她,告诉她,他要走了。她睁着盈盈泪眼,我们还会见面吗?他肯定地说,会的。我在大学里等你。他朝她伸出手米,她破涕为笑,轻轻地把手掌搁到了他的掌心里。她至今还记得他手掌的微温。她也记得,他叫她,南南,闭上眼睛。她乖乖地闭上了,猝不及防地,他在她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她吓坏了,一动不敢动。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他早已逃得踪影全无。
那些记忆,那么清晰,她没有一刻忘记。三年里,他们真的没有再见过面。他给她写信,说一些城市的天气,温习功课的疲惫,那些窗外盛开的栀子花。半年前,他的信很久也没来。直到南南告诉他,她也要到他的大学来了,他才与她约下见面的日子。
可是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一场会面,南南但愿自己从来未曾与他重逢。这样,她还可以保存一点幻想。关于他对她的思念,可以像她对他的那样深切。
不肯再去找他了。关于他的种种闲言碎语陆陆续续地传到耳里。她这才知道,他在校园里,竟是风云人物。半年前,他在大街上与小流氓狠狠打了一架,起因是因为小流氓企图欺负一同出行的女同学,然后,小流氓被打跑了,他自己也受了伤,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女同学天天来照顾他,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女朋友。
这样英雄救美的故事在小说里常常会出现,以至于再不能感动挑剔的读者,可是在现实生活里,它仍然让许多人羡慕地感叹了。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眼泪忍也忍不住。
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一辈子幸福的约定
为你写的那首歌/它也偷偷的掉泪了
放寒假的时候,陆路来了。他说他也去峨城,南南,咱们一块走吧。南南想说,不。可是嗓子突然哑掉了。欢喜像突如其来的大雪,转瞬间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了。
临上车时才发现,陆路的女朋友也要去。没有哪一刻,南南如此憎恨自己。她安静地坐着,耳里塞上MP3,不肯吃东西,不肯喝水。陆路说,你怎么了。她固执地不肯回答,目光始终注视着车窗外。眼角的余光告诉她,他和女孩子一直有说有笑。她的心很疼,她觉得自己就要支持不 住了。趁着车停小站,她站起来就下车去。空旷的小站异常寒冷,南南盼望车子快开,如果要离开,那么干脆就来一场抛弃吧。也许疼痛到了极点,遗忘也会变得容容一点。
手机响起来,一直响一直响。那是一首好听的歌,叫《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南南想起,她也为他写过好听的歌呀。他一次也没听到过。就好像她为他流的泪,他一次也没看到。列车长鸣,南南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远远地,陆路皱着眉头向她奔跑过来。他气喘吁吁地喝斥她,你搞什么名堂嘛。不等她说话,拉了她就往车上拽。她被他狠狠地摔在椅子上,他再次说,你搞什么名堂嘛。语气里心意无法遮掩的不耐。南南突然发作起来,站起来嚷,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他怔住了,正要发作女朋友轻轻扯扯他的衣服,他平静下来,说,说的也是。南南起自己的行李就走。随便挤哪都好,就是不要再见到他。
临近春节的峨城,比平时更为热闹。南南不肯出门,老同学打来电话,也只推说家里有事,不肯出去相见。陆路从前的信,再一次地看了,她不得小埋怨他,为什么他在信里,一点提示也没给她,关于他决定不遵守他们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