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细细的长叶,顶着纯净的白花,六瓣、黄蕊,韭菜兰在小区花圃边沿道开放,清清爽爽的模样,田小雅散步的时候总会看它们两眼。
她还记得读大学时,校园里也种韭菜兰,十五年的时光其实就眨眼工夫,田小雅的儿子已经上初中了。十五年来,田小雅生活的波澜不惊,毕业后分到机关,在一个单位从没挪过窝;嫁给儿时的邻居夏阳,出入的还是熟悉的街巷;就连喜欢写写画画的习惯都没改变。有这样一个清新淡泊的妻子,夏阳一直是哥儿们羡慕的对象。一个心里开着韭菜兰的女人和那些红玫瑰、白玫瑰到底有些不一样的。
田小雅认识高青是在QQ上。十年做同样的工作,业务于田小雅来说如同闭着眼扣纽扣,凭感觉就能做好。她喜欢在工作时挂上小企鹅,很少聊。看到朋友们的头像在上面闪啊闪的,她就踏实,大家都好好的啊,她也是。
那天田小雅赶着制定一份实施方案,快收工时看见QQ上高青发来的请求,她竟然同意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漫不经心,对方却不恼,等田小雅忙完手头事要走,高青却主动留下了手机号,还有单位,在一个离田小雅不远不近、不大不小的城市。
田小雅一笑,把高青这个“好友”拉进了黑名单,关掉了QQ。
36岁的田小雅会相信网络?会相信陌生人?都不会了。工作岗位、人生经历,不说阅人无数,也算见多识广。更何况夏阳和她还好成一个人似的,韭菜兰的世界溢满宁静的芬芳。
二
田小雅从床上拿夏阳的脏裤子,摘裤带上的手机时,红色的信号灯闪烁了两下,短消息来了。她和夏阳之间一直没有秘密,手机里的笑话、段子也一直分享。这一回,田小雅没料到她不该“偷看”。短信是一个女人发来的,只有女人才会用那么暧昧的字眼。字里行间的缠绵让田小雅感觉手里拿的不是手机,而是一块火砖。
她不动声色地把短信删掉,手机放好,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夏阳,恍惚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隔着千山万水,怎么够也够不到。
第一次,田小雅用夏阳的密码在他的QQ上登录,一个叫“妙女人”的头像跳的正欢,点开,“妙女人”把田小雅当“笨笨猪”,又是拥抱,又是亲吻,QQ表情背后是“妙女人”连绵不绝的情意。
田小雅绕来绕去,终于搞清“妙女人”的身份,“妙女人”和自己年龄相仿,也有体面的工作,只是身在北京,要不是隔着千山万水,早就飞奔过来,投入“笨笨猪”的怀抱。
田小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线的,她的心似有人狠狠地扎了一刀。
下班回来,夏阳仍旧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田小雅木偶似的没了反映,夏阳又去挠她痒痒,田小雅恼怒得想哭。夏阳,已经不属于她田小雅一个人了。
失去信任的日子不再安逸。输给另一个女人,骄傲的田小雅接受不了。
她把高青从黑名单里释放出来,主动向他倾诉,或许一个远离自己生活圈的陌生人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高青就这样一点点融入田小雅的生活,有一次田小雅在“百度”搜索高青说的那个地名、单位,结果证明高青没有说谎,他把真实的自己对她全盘托出。
田小雅难以置信,除了自己的老公有外遇是真的,其他诸如职业、年龄、单位,田小雅一概虚晃一枪。田小雅的心里对高青有点点愧疚。当虚拟的网络遭遇现实的真诚,人都会被感动的,为那份不对等。
三
高青来田小雅所在的城市出公差。咖啡、甜点、轻音乐,高青见田小雅的一霎那,眼就亮了。包厢里暖昧四溢,田小雅的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只在膝盖上翻来覆去拿捏着裙角。冷不丁被高青捉到掌心,田小雅电击一样抽回。“笨笨猪”和“妙女人”也这样吗?田小雅恨恨地想。
高青扳过她的脸欲吻,田小雅兔子一样跳到拐角的沙发上。眼角睃一眼高青,倒也不难堪。高青试探说去宾馆,田小雅浑身一激灵,眼泪就下来了。
高青被她吓坏了,左哄右劝,才弄明白自己不过是武器,被田小雅握在手里和夏阳对抗。心不再是干柴烈火,安适地坐下,和田小雅知己般谈谈家庭、说说孩子,一晃一下午。起身时高青抱了抱田小雅,附在耳边问:“身体不可以行私,爱情也不可以吗?”田小雅微笑着,摇摇头。高青也点点头:那我们是知己!
田小雅爱夏阳,从十几岁至今,她希望“笨笨猪”和“妙女人”也这样做“知己”。那个“笨笨猪”蠢蠢的,或许他们连这样的拥抱都没有呢,田小雅浅笑。
和高青分手,田小雅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一下子不见了。在开满韭菜兰的小区内,一身布裙的田小雅娴静,优雅,裙边手工绣上去的一株韭菜兰没有多少人留意,却衬得田小雅那样别致、清幽。夏阳从白色轿车里钻出来,故作鬼祟地说:“谁家媳妇这么漂亮?没人要就归我了。”强盗一样掳上车,一阵烟似的跑了。他还是田小雅小小年纪就认识的夏阳啊,田小雅的脸上梨花带雨,爱情是容不得“行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