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内容提要:虽然姜夔的生活方式与其他江湖诗人大致相似,但世人对他的评价往往较为正面,许之为具有晋宋风致。目前传世的诸江湖诗集,据初步搜集,比较完整的,共有十几种,其中大都收有姜夔的诗,这一事实充分说明,在当时和后世批评家的心目中,姜夔的身份就是江湖诗人,这一身份认定,有着普遍的共识。姜夔与范成大的相识是通过杨万里,而姜夔认识杨万里是通过蕭德藻。[42]即使是姜夔自叙中所特别提到的曾经长期依附的张鑑,所谓“旧所依倚,唯有张兄平甫”,他也有“平甫见招不欲往”〔姜夔有一首诗题为《平甫见招不欲往》)之时,可见他与张鑑之间,也是平等论交,姜夔并没有因为受到恩惠就唯唯诺诺。
关键词:姜夔;江湖诗人;晋宋人物;中华书局;范成大;人格;词话;生活方式;文化;文渊阁四库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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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虽然姜夔的生活方式与其他江湖诗人大致相似,但世人对他的评价往往较为正面,许之为具有晋宋风致。这一概念的内涵,在宋代特定的语境中,大致是指一个人具有超越的风神气度。姜夔一生漂泊江湖,依附别人而过。不过,他在这种生活中,却又有自己的追求和分寸,看重人格的独立和平等的交往,具有脱略外在的内心追求,从而在俗的生活氛围中,保持了心灵的距离,创造了雅的意韵。而他的咏物词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善于调动时空的距离,与其心灵追求有一定的相通之处。姜夔的生活方式和心灵追求是宋代文人化与世俗化相结合的产物,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 关键词:姜夔;晋宋风致;江湖诗人;干谒;清雅 作者简介:张宏生,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教授。 一、 问题的提出 在南宋中后期,以国都临安为中心,聚集着一大批江湖诗人。这些诗人被繁华的都市生活所吸引,以诗歌作为行谒的工具,长期游走于达官贵人之门,形成南宋社会的一道非常奇特的景观。由于在历史上,诗的地位一直非常高,从注重气节的角度看,谒客的行为,并不被文化传统所认可,所以,对于这些江湖诗人,历来总体上的评价并不高。这大致上是一个从为人到为诗而设立的评估取向,其中最重要的是对江湖诗人生活模式及生活精神的否定。 然而,作为江湖诗人中最有成就者之一,姜夔的生活精神却得到了人们赞扬,被称之为“晋宋人物”(或类似的称呼)。这个称呼,先见之于姜夔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他依附的主要对象之一的范成大,后见之于时代稍晚的陈郁。兹列举二人的说法如下: 参政范公以为翰墨人品,皆似晋宋间之雅士。[1] 白石道人姜尧章气貌若不胜衣,而笔力足以扛百斛之鼎,家无立锥,而一饭未尝无食客。图史翰墨之藏,充栋汗牛。襟期洒落,如晋宋间人。[2] 在宋代文化的语境中,“晋宋雅士”或“晋宋间人”以及“晋宋人物”等称呼,受各种因素的影响,评价或有不同,不过作为褒义词表示称赞者,进入南宋后似乎更多。但事实上,从生活模式上看,姜夔与其他江湖诗人也许并无太大分别。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同的评价呢?关于这个问题,孙维城和赵晓岚两教授曾作过一定的讨论,提出了一些值得重视的观点。如关于姜夔作为“晋宋人物”所体现的内涵,孙维城先生认为,晋宋之际“实质是精神上的大解放,人格上思想上的大自由。这是自我价值被发现被肯定的时代。外在的功业退居第二位,首先是肯定自我的人格,自我的价值,自我的意识,自我的情感。他们风神潇洒,飘逸不群,这种洒脱的襟期来源于玄学的深思。而精神人格的大解放大自由又具体表现为晋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宗白华《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3]。进而从山水和爱情两个方面分析了姜夔的作品,从中揭示他的人格:“这种文化人格以晋宋人物为底色,而又染上了封建后期的人文色彩。精神上的大解放与思想上的大自由是士大夫文化人格的核心,具体表现为向内挖掘出自我的深情,使人性不至异化;向外深入了自然,不仅以之作为观赏对象,而且作为安置疲惫生命与心灵的故乡热土。”在姜夔“纵情山水、深情绵邈与狷洁清冷的背后,我们聆听到后期士大夫追求精神自由、渴望宁静淡泊的心声”。赵晓岚不同意孙维城对“晋宋人物”概念的论定,认为无论是“向外”,还是“向内”,姜与晋宋人物都不同,他的为人和为词,与晋宋之“狷”和“雅”也不同。“姜夔给人以‘晋宋人物’的印象,主要是在于其外貌、风度、气质及出众的才华、终身未仕的经历”,“尽管他也显示出晋宋雅士那‘飘逸不群’的风度和‘狷洁清冷’的气质,但在本质情性上,在思维方式上,却是他那长期浸淫着的儒家思想占据着主导地位。”[4]在中国文化的语境中,涉及到一些概念,往往比较含糊,语境不同,内涵也可能不同,读者自可作见仁见智的不同理解。赵文认为姜夔的主要文化精神还是儒家的,这一点,肯定是姜夔身上很重要的色彩之一,不过,与本文所要集中讨论的问题无关,因此存而不论;孙文从精神人格上立论,联系姜夔的词作,讨论其文化精神,而抉出狷洁和雅致,确是姜夔身上的重要特征。一般来说,人们在讨论晋宋文学文化时,所总结的诸如旷达超脱、高雅萧散等,都能不同程度地在姜夔身上找到呼应。不过,以往在这方面的论说往往过于宏观,如何从姜夔特定的身世人格及其与所属阶层、群体的关系来发掘其文化精神的意义,还要作进一步思考。因此,本文拟联系姜夔本人的生活状态和精神追求,以及他与其他江湖游士的区别,还有他的创作中所体现出来的与这一概念相关的一些因素,对所谓“晋宋人物”作更为明确的指认,更为具体的说明,并借此管窥当时社会发生的一些变化。
内容摘要:内容提要:虽然姜夔的生活方式与其他江湖诗人大致相似,但世人对他的评价往往较为正面,许之为具有晋宋风致。目前传世的诸江湖诗集,据初步搜集,比较完整的,共有十几种,其中大都收有姜夔的诗,这一事实充分说明,在当时和后世批评家的心目中,姜夔的身份就是江湖诗人,这一身份认定,有着普遍的共识。姜夔与范成大的相识是通过杨万里,而姜夔认识杨万里是通过蕭德藻。[42]即使是姜夔自叙中所特别提到的曾经长期依附的张鑑,所谓“旧所依倚,唯有张兄平甫”,他也有“平甫见招不欲往”〔姜夔有一首诗题为《平甫见招不欲往》)之时,可见他与张鑑之间,也是平等论交,姜夔并没有因为受到恩惠就唯唯诺诺。
关键词:姜夔;江湖诗人;晋宋人物;中华书局;范成大;人格;词话;生活方式;文化;文渊阁四库全书 作者简介: 二、“晋宋人物”的内涵 “晋宋人物”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指称,其内涵也往往比较含糊。大致说来,在宋代特定的语境中,经常指的是一个人的风神气度,如张元干说米芾“此老风流,晋宋间人物也”,又说苏庠“高标远韵,当求之晋宋间”[5]。汪藻说鲍钦止“风度凝远,如晋宋间人”[6]。杨万里说范成大“风神英迈,意气倾倒,拔新领异之谈,登峰造极之理,萧然如晋宋间人物”[7]。又说王叔雅“萧然简远,若晋宋间人”[8]。这些,都是用“晋宋人物”的概念来认识其当代人。对姜夔的评价,也是在这一脉络中展开的。 晋人的生活态度和美学精神当然会对其后的刘宋有影响,不过,赵宋之人将“晋宋”连用,而不仅仅是“晋”,作为文化人格的倾慕,至少在某些层面,有其特定的考虑。我们注意到,宋人以“晋宋人物”比附其当代人,经常是一个笼统的说法,但在对“晋宋人物”进行讨论时,却往往有一个明确的对象,这就是晋宋之际的陶渊明。陈正敏在《遁斋闲览》中曾指出:“渊明趣向不群,词彩精拔,晋宋之间,一人而已。”[9]既肯定其为人,也称赞其词采。包恢写有《远斋记》,记其友人徐致远卜居于上饶玉溪之南,求其为寓所命名,包名之曰“远斋”,解释说:“昔陶靖节结庐人境,而心远地偏者,亦如是耳。”然后历述徐致远的行事模式,指出:“致远有晋宋间人物风度者也,当自有契于此。”[10]显然也是将陶渊明当作“晋宋人物”的重要代表[11]。 研究中国思想史和文学史的学者已经达成共识,认为陶渊明的价值真正被发现是在宋代。宋人特别推崇陶渊明的,是其韵度。这个韵度,可以表现在创作上,如苏轼所体认的“外枯而中膏”;也可以表现在生活模式上,这就是他的“结庐人境”之说。 本来,晋人对于隐逸之事,已有多方面的思考,在言意之辨的大背景中,人们也将其与出处取向结合起来了。《世说新语·言语》:“简文入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12]《晋书》卷八十二《邓粲传》载:“邓粲,长沙人。少以高洁著名,与南阳刘驎之、南郡刘尚公同志友善,并不应州郡辟命。荆州刺史桓冲卑辞厚礼请粲为别驾,粲嘉其好贤,乃起应召。驎之、尚公谓之曰:‘卿道广学深,众所推怀,忽然改节,诚失所望。’粲笑答曰:‘足下可谓有志于隐而未知隐。夫隐之为道,朝亦可隐,市亦可隐。隐初在我,不在于物。’尚公等无以难之,然粲亦于此名誉减半矣。”[13]这个“名誉减半”,说明在人们心目中,隐逸之事仍有一定的规定性,形神言意之说并不足以掩盖其中的诡辩。但是,从中确实可以发展出一种理念,如晋人王康琚《反招隐诗》所云:“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14]关键是要“天和”,而不能“矫性”。沿着这一理念,真正能够作出典范的,正是陶渊明。陶渊明是真正的隐逸之士,但是,他又并不拘泥于行迹,而是掌握其精神。他著名的《饮酒》(结庐在人境)告诉我们,隐居并不一定要像《后汉书·隐逸列传》中的那些隐士一样,遁迹于深山老林,在人群中居住,只要“心远”,就能够不闻车马之声,宛如居于偏僻之地。这个“心远”,就是一种“韵”,似乎毫无所求,一片淡泊静穆,但又包含着许许多多。 这样一种品格,正是宋人特别欣赏的,所以,黄庭坚就称赞说:“彭泽意在无弦。”[15]黄庭坚的这一思想,在不少方面都体现出来。他论书重韵,是人们所熟知的,其重要内涵之一,就是遗貌取神,至于他本人的书法,也能体现出这一特色,范温《潜溪诗眼》即指出:“山谷书,气骨、法度皆有可议,惟偏得《兰亭》之韵。”[16]从这个思路来看姜夔,就能够对所谓的“晋宋人物”有更透彻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