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内容提要:纳兰容若边塞词在词史上是独特的存在,塞外风物与闺中情愫的巧妙结合,边塞题材与婉约词性的完美统一,显示了纳兰容若卓绝的艺术个性。纳兰对情的体认和表述,受晚明重情、任情的文学观念的影响,词中在乎的是情的充分表达,而不注重边塞景物的猎奇性描写。纳兰词把闺情的叙写置于边塞词的核心,把边塞景物作为情感表现的背景,从而在传统的边塞词领域开拓出新的气象。边塞情词中有关边景的描写,因其有闺房之情意而可看作是闺房之景的置换变形,词人之心与边景之间是一种疏远间隔的状态,边景对他的刺激经常局限于闺情思情的引发,始终让人感觉词人是背对着边塞,人在边塞而魂在闺中,对边塞缺少情感认同的亲切感。
关键词:情感;边塞词;词人;纳兰容若;纳兰性德;妻子;景物;表现;纳兰词笺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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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纳兰容若边塞词在词史上是独特的存在,塞外风物与闺中情愫的巧妙结合,边塞题材与婉约词性的完美统一,显示了纳兰容若卓绝的艺术个性。这源于其独特的人生经历和对情的特殊体认。纳兰对情的体认和表述,受晚明重情、任情的文学观念的影响,词中在乎的是情的充分表达,而不注重边塞景物的猎奇性描写。纳兰词把闺情的叙写置于边塞词的核心,把边塞景物作为情感表现的背景,从而在传统的边塞词领域开拓出新的气象。 关 键 词:纳兰容若/边塞词/闺情/人生经历/情观 基金项目:本文系福建省教育厅A类社科项目“清代词体形态研究及清词中兴探因”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JA11231S)。 作者简介:郑亚芳,女,福建泉州人,福建泉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在历代词人中,大量创作边塞词的,当推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纳兰性德(1655-1685),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清史稿·文苑传》载:“圣祖以其世家子,授三等侍卫,再迁至一等。”①康熙出巡,他扈从随侍,韩菼《进士一等侍卫纳兰君神道碑》云:“君日侍上所,所巡幸,无近远必从……其从行于南海子、西苑、沙河、西山、汤泉尤数。尝西登五台,北陟医巫闾山,出关临乌喇,东南上泰岱,过阙里,渡江淮,至姑苏……”②因此,足迹遍布边地内外,大江南北。由于是亲身所历所见,其所创作的边塞词,具有独特的意蕴和特点。正如蔡嵩云《柯亭词论》中所评价的那样:“尤工写塞外荒寒之景,殆扈从时所身历,故言之亲切如此。”③ 纳兰边塞词的独特处,首先在于对边塞风物的悉心描绘上,进而构成一幅幅真切可感的塞外风景图。他的词中频频撷取这样一些物象:古戍烽烟(《浣溪沙·欲寄愁心朔雁边》)、晚烟戍垒(《浣溪沙》)、寒云衰草(《浣溪沙》)、黄茅野店(《相见欢》)、古戍饥乌、荒城野雉(《南歌子·古戍》)、塞草霜风(《南乡子》)、堠雪翻鸦、河马跃冰(《满庭芳》)等,明显具有荒寒阴森、萧瑟凄凉的边塞特征,使得其词在表现境界阔大、景物壮观的塞外风光时,带有浓厚的萧瑟之气,给人满纸苍茫凄凉之感。 同时纳兰边塞词还出现另一些物象,如玉阑、红笺、西窗、红楼锦书、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暖香、青螺秋波等,这些物象纤细柔弱,在传统词作中往往是作为衬托闺情的符号存在的,与塞外风物的粗犷豪放构成了鲜明对比。两组不同情感特征的物象的组合,使得纳兰边塞词呈现出边塞景与闺中情相结合的独特风貌。试看以下词作: 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 魂梦不离金屈戍,画图亲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浣溪沙》 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 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浓。却向黄茅野店听西风。——《相见欢》 这里,“万里阴山万里沙”“微云一抹遥峰”“黄茅野店,听西风”的边塞背景中,出现了“画图亲展玉鸦叉”“画眉”“红蜡泪”“青绫被”的闺阁意象与意绪的描写,这在传统边塞词中是比较少见的。这种边塞景与闺中情的结合,是词人主观的有意选择,源自他对现实或现状的抗拒与逃避。词人与自己的职责角色之间存在着一种貌合神离的疏离,表面尽职尽责,“进反曲折有常度,性耐劳苦,严寒执热,直庐顿次,不敢乞休沐自逸”④,内心却是厌恶与排斥,他借闺情意象衬托出对边塞行役的厌倦,从而在词作中表现出恋家情结。如《清平乐》(麝烟深漾)一词,就表达出急切而强烈的回归愿望。词人在“新恨暗随新月长,不辨眉尖心上”的无限愁怀中,在“六花斜扑疏帘”的寒冷季节里,正是通过“记取暖香如梦”——与妻子共度的美好时光,来抵挡身边和心中的“寒岩”,从而获得安慰和勇气。家园的温馨、情爱的温暖,已成为他行走塞外的精神慰藉。 扈从塞上与回归家园的绾合,在纳兰词中常常通过梦这一意象来实现。如《百字令·宿汉儿村》:“回乐峰寒,受降城远,梦向家山绕。茫茫百感,凭高惟有清啸。”一句“梦向家山绕”,写尽词人身临边塞、心寄家园的深情。归梦是纳兰容若心声的体现,是其恋家情结的心理的具象化,而情投意合、善解人意的妻子,则是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支撑。夫妻间相携与共的款款深情,构筑了他对生命的深层体验。回归家园成了他疏解理想与现实矛盾的唯一选择,家园之梦因此在他的笔下源源不绝。如《卜算子·塞梦》: 塞草晚才青,日落箫笳动。慽慽凄凄入夜分,催度星前梦。 小语绿杨烟,怯踏银河冻。行尽关山到白狼,相见惟珍重。
内容摘要:内容提要:纳兰容若边塞词在词史上是独特的存在,塞外风物与闺中情愫的巧妙结合,边塞题材与婉约词性的完美统一,显示了纳兰容若卓绝的艺术个性。纳兰对情的体认和表述,受晚明重情、任情的文学观念的影响,词中在乎的是情的充分表达,而不注重边塞景物的猎奇性描写。纳兰词把闺情的叙写置于边塞词的核心,把边塞景物作为情感表现的背景,从而在传统的边塞词领域开拓出新的气象。边塞情词中有关边景的描写,因其有闺房之情意而可看作是闺房之景的置换变形,词人之心与边景之间是一种疏远间隔的状态,边景对他的刺激经常局限于闺情思情的引发,始终让人感觉词人是背对着边塞,人在边塞而魂在闺中,对边塞缺少情感认同的亲切感。
关键词:情感;边塞词;词人;纳兰容若;纳兰性德;妻子;景物;表现;纳兰词笺注;人生 作者简介: 词中写出了词人对妻子的魂牵梦绕,塞草、落日、箫笳与绿杨烟,四个物象通过梦串联起来,在与妻子相见的温馨之梦中,捧出思乡念远的凄惘情怀。词人一路感叹一路挣扎一路颠簸,他努力用爱情这方柔软的轻纱,来擦干那伤痕累累的灵魂的血迹,并企图于梦中得到安顿。梦在这里成了对充满缺陷的现实的一种补偿,而写归梦,正是对这一补偿的叙述与追怀,从中体现出纳兰独特的边塞情怀。他是借梦境作为边塞之行的逃避,作为人生之旅的虚幻的驻足,一种无望的企盼的依归,从而使疲惫的肉体得到歇息,苦闷的心灵得到些许安慰。“行尽关山到白狼”的描写,透露出词人厌于扈从、百无聊赖、忧愁孤独的感伤心态,表现出一种无以言说的惆怅、凄惶和茕独、沉重的人生体验。 纳兰的边塞词,无论是写边塞景还是抒闺中情,都笼罩着一层相似的无奈悲凉以及消解这种无奈悲凉的努力。原因在于他被任用做的事却不是他的志向所在,这种理想与现实脱节的无奈和痛苦,导致其悲剧性人生体验的产生。正是在这种悲剧性的人生体验的土壤里,酿成了一种悲凉的词境。 纳兰“学而优则仕”的人生理想,在“天子用嘉”授予三等侍卫时,就已遭受重创:“所欲试之才,百不一展;所欲建之业,百不一副;所欲遂之愿,百不一酬;所欲言之情,百不一吐⑤”。人身自由与人格独立,因所处职位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限制,“矫首盼青云”的志向难以舒展的悲哀,转化为无奈的绝望与消沉:“昔人言:身后名不如生前一杯酒,此言大是。弟是以甚慕魏公子之饮醇酒近妇人也。”⑥仕宦之心日益淡薄,当年满腔的激情与豪气日渐消磨殆尽,“比来从事鞍马间,益加疲顿,发巳种种,而执殳如昔,从前壮志都已隳尽”⑦。建功立业的壮志也逐渐转化为寄身渔樵的理想:“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⑧。 尤其痛心的是,他难以名状的孤独寂寞的情怀,并不为人们所理解和同情,“人以为贵近臣无如容若者,夫以警敏如彼而贵近若此,此其夙夜寅畏,视凡人臣之情必有百倍而不敢即安者,人不得而知也”⑨。由于无处发泄,遂转而寄托于笔墨之间,使得其作品充斥愁云惨雾,字里行间散发出悲凉凄迷之气,表现出某种与词人特殊的生命感觉、生命意识相契合和相印证的精神实质。纳兰边塞词中的这种特殊情调,有别于那些具有悲壮慷慨气质、摆脱了男女与风月题材限制的传统的边塞词作,可说是他的独特艺术个性所在。 纳兰容若独特的生命气质和对情的独特体认,也造成其词作独特的表述风格。他在表现边塞情调的同时,很好地保留和发挥了词的婉约特性,而这正是通过把闺情的叙写置于边塞词的核心这一手段来达到的。纳兰云:“仆少知操觚,即爱《花间》致语,以其言情入微,且音调铿锵,自然协律”⑩。可见,他承袭的是花间的婉约传统,但是在对待情感上,他却突破花间词“娱宾而遣兴”的代言拟情的窠臼,由我入词,由真情入词,并结合他有着深深的时代印迹的对情的体认和表述,充分发挥词的抒情功能,从而把边塞词的情感表现,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纳兰对情的体认,是把专情、痴情视为生命原动力的价值符号,情被置于一个非常神圣的不容亵渎的位置。爱情成了他赖以生存的希望之源、生命存在的支柱,具有跨越时空的永恒性,使他感到天涯地角有穷而相思之趣无限。刘大杰称其为“入世不深的主观的殉情的青年”(11)。“殉情”二字,可谓恰如其分地概括出纳兰容若独特的个性气质。因此,其边塞词中总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怨别伤离之情和强烈难抑的思乡念家之绪。在这里,思念成了情的符号、一种寻求情感归宿之途的媒介,家也就成了情感寄托之所,一个自由自在的没有孤独寂寞的地方,一个心灵世界的理想归宿地。“几时相见,西窗剪烛,细把而今说”(《青玉案·宿乌龙江》)、“记取暖香如梦,耐它一晌寒岩”(《清平乐》)……通过对家的叙写,来消解仕途的失望,抵挡袭击心灵的暴风骤雨和霜风苦雨。 从纳兰对情的体认,可以见出爱情与家在他生命中的意义,而当妻子逝去,他的心灵之家随之坍塌,生命中的两大劫难:仕途悲哀和情感世界的惨痛,几乎摧毁他的生命,他的悼亡之念一直延续到他生命的终结,对情的怀念成了他重要的创作动因。但是那“痴情裹缠、血泪交溢的超越时空的内心独白语”(12),在他的边塞词中却较少出现。他边塞词中写得更多的还是相思,梦忆,盼归。妻子与家永远是他心中那远方的召唤、理想的指归,他以一种在梦境中、记忆中复活甚至寄希望于来世的方式表现对情的怀念。他期待梦醒的心理在词中频繁出现,“是梦久应醒矣”(《金缕曲》),却始终没有醒来,过去的点滴反而成了现在反复摩挲的记忆,“当时七夕记深盟”(《浣溪沙》),“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依斜阳”(《沁园春》),于是慨叹“待结个他生知己”(《金缕曲》),叹息着“知己一人谁是,已矣”“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荷叶杯》)。虽然没有言明悼亡,但仍可明显感觉到那种几近悼亡的相思怀念,于是他写出了“明日近长安,客心愁未阑”(《菩萨蛮》)、“泪向客中多,归时又奈何”(《菩萨蛮》)的盼归又怕归的心情,以一种相对舒缓的方式对自己遭劫深哀的灵魂进行安抚。在他所表述的对情的怀念中已不仅仅是思念,而是深含着对美丽陨落的悲悼,对理想情感生活破灭的绝望。 纳兰容若边塞词的情感指向,不同于传统词作。传统词体观念中词是作为“艳科”存在,“情”往往被作为一种背景装点词人的伤感和应酬,爱情的抒写被局限于对听歌观舞的欢乐生活的怀恋,对一夜缱绻的温柔情思的追忆。大多数词人的情词指向青楼女子、红粉知己、婚外情人,贵为丞相的晏殊如此,落魄如柳永者亦如此,极少有人把词中的深情与妻子结合起来。 封建理学中“情”与“理”是对立的,受封建思想影响,在正统的夫妻关系中,人们始终维持庄严的礼法,压抑自己的个性,保持温柔敦厚的传统诗教。人们称颂妻子的贤惠,却不喜多谈“闺房之乐”,不过多流露对妻子的情感。而沦入乐籍的歌妓舞女,受正统思想辖制较少,个性更为自由奔放,她们的色艺之美,与文人的才情气韵极易构成相悦的条件,从而滋生发自内心的相互爱慕。于是词史上出现一种现象,写礼教社会以外的爱情的词多,写礼教社会认可的夫妇真诚相爱的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