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内容提要:作为中国古代最著名的文学评点家,金圣叹在其所评诸书中不但多有立异标新、别开生面的诠释,而且提出了一些明确的诠释美学命题,尤其提出了“先生未必如此作,吾不可不如此读”的诠释美学观。二、与杜甫情感的契合杜甫《咏怀古迹》曾以“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缅怀宋玉,抒发异代同悲之情。21)金圣叹正是在杜甫身上看到了自己,从杜甫诗中读出了自己的心声,所以才会在批《发潭州》时说:“此不知当日先生是何心血作成,亦不知圣叹今日是何眼光看出……特地留此一段话,要得哭先生,亦一哭圣叹,所谓回首伤神,辈辈皆有同心也。
关键词:先生;金圣叹批;读者;批评;杜甫诗;诠释美学;情感;古人;美学观;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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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作为中国古代最著名的文学评点家,金圣叹在其所评诸书中不但多有立异标新、别开生面的诠释,而且提出了一些明确的诠释美学命题,尤其提出了“先生未必如此作,吾不可不如此读”的诠释美学观。在诠释杜诗时,他把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关系从杜甫的世界转换到自己的世界,注入自己的主体性。金圣叹所使用的这种“断章取义”的解诗方法可谓一把“双刃剑”。其积极的一面,就是当其与“尚论古人”的一面相结合时,可以调动读者的主体性,实现作品意义增值的效果;其消极的一面也不容忽视,那就是容易与作品所表现的实际内容相脱离。总体而言,金圣叹的“杜诗”诠释美学观念富有创造性,得大于失。 关 键 词:金圣叹/“杜诗”/诠释美学观 金圣叹的诗词批评常被人全盘否定,如清人陈廷焯就说:“金圣叹论诗词,全是魔道”,“直是门外汉”。①实际上,论诗是金圣叹“不甘便就湮灭”的“名山之业”②。尤其对杜甫诗的评点,他更是理解独运,言之加详。金昌甚至认为:“非唱经不能批。”③李重华(1682-1755)也说金圣叹“于诗道甚深”④。海纳川、邓之诚等更是一致肯定金圣叹于杜诗研究之造诣。我们认为,对于金圣叹的诗歌美学观念应当深思严辨,取长弃短;不可因其部分弊病而一概抹杀,特别是其评点杜诗的大量评语所包含的美学思想,更是有着重要的诠释学价值。 一、批评态度的转变 金圣叹曾说:“圣叹本有才子书六部……然其实六部书,圣叹只是用一副手眼读得。”⑤然而,由于批释对象性质的不同,金圣叹并未做到“一视同仁”,尤其是从《水浒》《西厢》到“杜诗”,其间存在着明显的转变。因此,研究金圣叹的“杜诗”诠释美学观念,其批评态度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问题。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通俗文学地位卑下,小说、戏曲始终处于边缘地位。而小说、戏曲在民间流传基础上逐步成书的编创方式所造成的作者不确定性及文本流动性,就为评点者在对其评释时通过修改原著融入个人创造提供了可能性。⑥金圣叹批《水浒》《西厢》就常常托言持有“古本”,或称旧本为“俗本”,对原作加以删改。从某种意义上说,金批《水浒传》与《西厢记》,通过他独特的批改与诠释,已经生成了新的文本,具有了新的版本价值。因此,《贯华堂第五才子书水浒传》在问世后的三百年,取代了一切流行的明代其他版本。与金批《水浒》情形相同,金圣叹批《西厢》问世之后,也几乎取代了其他《西厢》刊本。所以,著名刻书家刘世珩(1874-1926)说:“《西厢记》,世只知圣叹外书第六才子;若为古本,多不知也。”⑦“夫彼之所谓古本者,非神州历世共传之古本,而苏州金人瑞胸中独具之古本也。”⑧金批《水浒传》之所以能够成为该小说版本史上的里程碑,正是金圣叹按照自己的历史观、世界观和小说美学观对《水浒传》原本进行了删削、改造的结果。故而,朱东润先生说:“读金本水浒传者,不妨当作圣叹自作,一切圣叹对于小说之见地,处处可窥,至其对于文学之价值,虽有独见,对于批评之使命,则欠忠实,此亦无可讳者。”⑨ 评点者将其批释视为一种艺术再创造活动,将自己的批评旨趣融入批评对象,极大地体现了自身的主体性,原本无可厚非。然而,这种主体性在批释《水浒》《西厢》中,却是以改变旧有文本,使之屈就评点者的情感和审美需要的方式实现的。此种做法,对于作品的作者确定,并且被称为“诗圣”的杜甫之诗的批释,却是不可能的。事实上,金圣叹对杜诗的批评态度与他批评《水浒》《西厢》相比,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在《答韩释玉藉琬》中,金圣叹解释其《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不选杜甫诗的原因道:“所以独不入杜诗者,吾于杜诗乃无间然,犹孟子之于孔子,所谓愿学斯在者也。吾不敢以愿学之人之手,而下上于所愿学之人之诗也。”⑩这种如孟子对孔子一样崇敬的态度,使金圣叹虽然晚生千年不能面接其人,却因身历乱世与杜甫相契的情感经历,而具备了对杜诗反复沉潜、求其归宿得其苦心的条件,进而也使得金圣叹在杜诗评点中多了几分情感的共鸣。
内容摘要:内容提要:作为中国古代最著名的文学评点家,金圣叹在其所评诸书中不但多有立异标新、别开生面的诠释,而且提出了一些明确的诠释美学命题,尤其提出了“先生未必如此作,吾不可不如此读”的诠释美学观。二、与杜甫情感的契合杜甫《咏怀古迹》曾以“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缅怀宋玉,抒发异代同悲之情。21)金圣叹正是在杜甫身上看到了自己,从杜甫诗中读出了自己的心声,所以才会在批《发潭州》时说:“此不知当日先生是何心血作成,亦不知圣叹今日是何眼光看出……特地留此一段话,要得哭先生,亦一哭圣叹,所谓回首伤神,辈辈皆有同心也。
关键词:先生;金圣叹批;读者;批评;杜甫诗;诠释美学;情感;古人;美学观;小说 作者简介: 二、与杜甫情感的契合 杜甫《咏怀古迹》曾以“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缅怀宋玉,抒发异代同悲之情。此语启示我们,后人也应该怀着同样的心态去读杜诗,怀着真诚的同情心,怀着与杜甫一样的仁爱之心,才能披文入情,更好地感受、理解杜诗。而金圣叹对杜诗的批评与诠释正是他“在力求理解杜甫及其时代,以及杜甫之志向、人格、情趣和其所处时代的关系中所作出的评判”(11)。金圣叹说: 读书尚论古人,须将自己眼光直射千百年上,与当时古人捉笔一刹那顷精神融成水乳,方能有得。不然,真如嚼蜡矣。(12) 金圣叹批雍陶《经杜甫旧宅》诗说:“便知其不止忆杜先生,直是忆杜先生爱人心地,忆杜先生冠世才学,忆杜先生心心朝廷,念念民物,忆杜先生流离辛苦,饥寒老病,一时无事不到心头也。”(13)以上数语简直可以视为其批杜诗之夫子自道。金圣叹对杜甫诗的批评往往抓住两点——“致君尧舜”的忧世胸襟和理想破灭的“沦落之苦”。 杜甫一生服膺儒学,早年即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14)自任,晚年四处漂泊,历经磨难,但仍以“致君尧舜付公等,早据要路思捐躯”(15)寄望于友人。对于杜甫的胸襟,金圣叹是有足够认识的,其批《春宿左省》云:“后之读此诗者,若欲知老杜封事为何语,则不出‘下念百姓,上念君父;上者纳言,下者效忠’四语而已。嗟乎,岂呫哔小儒所及知哉!”(16)批《悲秋》云:“八句总结‘悲’字,忧朝廷也。故读此诗者,谓其悲秋,则不知老杜;谓其悲无家,亦岂知老杜乎!”(17)正所谓“丈夫一生学问,岂以文章著名”(18),在金圣叹看来,杜甫之才不在于文章学问,而在于经世治国。 天宝五年(746),35岁的杜甫西入长安参加次年的科举考试。可是,奸相李林甫搞阴谋使得应试者无一人及第,断送了杜甫通过科举入仕的希望。直到天宝十四年(755),在长安求仕近十年的杜甫,才得到了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其后也是颠沛流离,壮志难酬。金圣叹本人也是自负大才,但理想受挫长期沉沦,故能对杜甫流落饥寒、有才难展的处境及其表现于诗作中的情感有深切的体察。他批杜甫《向夕》诗是“写尽大才沦落之苦”(19);批《春日江村五首》:“叹先生一肚皮禹稷,非雕虫小儿所知也……然而先生一生之心,至今不试,时序又春,百年眨眼。我如苍生何?苍生如我何?真乃睹此茫茫,百端交集者也!”(20)批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诗句:“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壈缠其身。”金氏写道:“不但结写将军末路,亦先生自写也。不但先生自写,实写尽古来盛名下士也。”(21)金圣叹正是在杜甫身上看到了自己,从杜甫诗中读出了自己的心声,所以才会在批《发潭州》时说:“此不知当日先生是何心血作成,亦不知圣叹今日是何眼光看出……特地留此一段话,要得哭先生,亦一哭圣叹,所谓回首伤神,辈辈皆有同心也。”(22)金圣叹批《早起》诗时,更明确地说: 即我当时,自谓挺拔,立登要路,一样闻鸡起舞。无奈许身太愚,为计太拙,直欲返俗唐、虞,次躬稷、契,老大无成。世既弃我,我亦弃世。颓然放废,形为槁木心成灰。纵横失计,妻子堪羞,衣裹嫌身,人前短气。夜中千思万算,左计不成,右计不就,耿耿不寐。及到晓来,仰视屋梁,欲起无味,反复沉沉睡去,致令早起绝少。夫高眠者,小人之所甘,而君子之所悲也。(23) 这里,金圣叹已将自己和杜甫融为一体,几乎分不清是在批杜甫诗还是自抒胸臆。 此外,同遭乱离之苦也是金圣叹能与杜甫发生情感交融的基础。杜甫经历“安史之乱”,受尽战乱流离之苦;金圣叹也遭遇“甲申”“乙酉”亡国破家之痛。金圣叹批唐代诗人郑谷《渼陂》道:“我读此言,而不觉深悲国破家亡又未得死之人,不知其何以为活也。”(24)其本人也多有抒发乱离之感的诗句。所以,金圣叹批杜甫《雨》诗道:“不经乱离,那知此事!”(25)同遭乱离之苦使他对杜诗有更深切的理解。 金圣叹曾说:“作诗须说其心中之所诚然者,须说其心中之所同然者。说心中之所诚然,故能应笔滴泪;说心中之所同然,故能使读我诗者应声滴泪也。”(26)也即是说,作诗要真诚地抒发心中的喜怒哀乐,写出人们心中共有的情感来,才能感动读者,与读者产生情感的交流。杜甫的身世遭遇正是无数古代文人的缩影,其诗歌表现了典型的儒家思想,讲出了古代文人共同的心声和理想。金圣叹批点杜诗正是出于情感的共鸣,在《杜诗解》中与杜甫情感交流的批语随处可见。譬如批《北征》:“读之悲感横生,涕泪交下。”(27)批《晓发公安数月憩息此县》:“此诗最恶,不知何年一见便熟。至今每五更枕上欲觉未觉时,口中无故便诵此诗,百计禁之,而转复沓至。圣叹白发,是此诗送得也!”(28) 金圣叹不但少时便醉心杜诗,风晨月夕醉中醒里加以批释,而且学杜诗、拟杜诗也颇见功力。李重华说:“及见《沉吟楼遗诗》若干篇,乃知先生于少陵,寝卧言笑,才弥高而用心盖弥笃也。”(29)海纳川甚至说:“先生诗学少陵,可乱褚叶。”(30)这也说明金圣叹批杜、解杜是深知甘苦之言。 总之,杜甫的不凡抱负、沦落之痛与所受乱离之苦,处处都引起金圣叹的情感共鸣。正如金圣叹批《客夜》时所说:“诗是最苦诗,评亦是最苦评。”(31)他批杜甫的许多诗作时已与杜甫诗中之情感融成水乳,达到主客难辨的程度。当然,“尚论古人”还只是金圣叹诠释杜诗的基础。朱熹谓:“古人说‘诗可以兴’,须是读了有兴起处,方是读诗。若不能兴起,便不是读诗。”(32)把握了杜诗的精神实质后,金圣叹将如何重新建构其意义呢?于诗道领悟甚深的他,更进一步提出符合中国诗学传统的杜甫的“裁诗法”和自己的“看诗法”(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