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潇潇冷雨,褪尽了夕阳的余热,洗尽了青山的尘埃,敲响了屋檐下的风铃,朋友倚在窗棂旁,兴致盎然地说:“枕得残荷听雨声,不如趁此烟雨迷蒙之际,一叶扁舟、半樽清酒到天明,如何?”
我们都不爱坐车,便跟着她转进了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青石板的路面铺满了碧青的苔藓,两旁的黄叶在微风中摇曳,我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路旁的枝蔓,生怕一不小心便跌进了江南的茫茫烟雨中……
绕出了阡陌小路,我们到了一条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暮色中马路两旁高高耸立着一排排梧桐树,马路上点缀着一片片枯黄的梧桐叶。“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我的心中早已泛起层层秋波!
朋友拾起一片秋叶装进了衣兜,她说想深刻地体味秋的滋味。从前,只是在竹笺上一行行诗中尝过“游子的愁,时而深—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时而广—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时而远—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我抛开手中的油纸伞,走进雨中,我也想尝尝秋的滋味—清凉的雨丝杂糅着梧桐枯叶的气息扫过我的鼻尖,被卷入了秋风。抬头望,黄昏欲掩时,潇潇暮雨中,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道别仪式—枯黄的木叶依依不舍地向弹指即逝的年轮、匆匆驶过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路人一一道别,它们娇小的身子燃烧着耀眼的火焰,乘着秋风的翅膀在苍凉的夜里倾尽全力跳完最后一支舞!“没有悲叹、没有彷徨,甚至没有人为它们送别,它们迎接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洗礼,自生自落之间自有一份圆融洒脱。”朋友似乎读懂了我眼里的惋惜,聊以慰藉道。我摊开手掌,想用指尖触碰它的温度。刹那间,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跌落我的掌心……
它曾飘落漂泊游子的手掌?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它曾零落将老红颜的手掌?秋雨黄树叶,灯下白头人。亦曾坠落深宫囚花的手掌?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我渐觉掌心的黄叶越发重了,沉甸甸地!
朋友和我同乘着一楫孤舟,纵横于烟波浩缈中,枕一叶残荷,却夜难成寐,亦或是梧桐更兼细雨,一叶扁舟怎载得掌心枯叶几许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