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堂弟阿祖从乡下打来电话,说是他刚刚起建了一栋别墅,让我们几个在县城工作或经商的兄弟,相约回去一起进新房。还特地强调,到时用自家养的黑山羊,弄一顿全羊宴。
我们是在春节的时候,统一相约回去过节的,半年多来,由于各忙各的,很难一起同时回去,即使偶尔各自回去,也是吃餐把饭就回来,甚至都没有住宿。
于是,作为家族同辈中排行老大的我,在七月底就向弟弟和两个同在县直单位工作的堂弟约好,公休时,统一让单位安排在同一批次,定好阿祖进新房的日期,同时通知另两个经商的堂弟,一起带妻小回乡下度假,走走亲戚。
几天前,我们如约而至了。堂弟阿祖一家,对我们的到来,感到分外高兴。尤其是阿祖,兴致勃勃地向我们介绍了别墅。
阿祖的别墅分为三层半,总面积近400平方米。第一层设置有客厅、厨房兼饭厅、杂物间,还有叔叔婶婶的卧室;第二层是堂弟夫妇的卧室,以及三个客房;第三层分别是两个侄女的卧室兼书房,剩下的则全部安排为客房了。因为两个侄女都外出工作了,她们除了春节、三月三必回外,平时是很少回来的,可以说,第三层平时没有人住;第四层,是个大凉亭,凉亭内摆着一套完整的茶具,四周摆放着各种盆景。凉亭顶上盖着酱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亮闪闪的。
“大哥,我的别墅建成了,以后你们回来过春节,就不愁没有地方睡了。”阿祖满脸自豪。往年回家过春节,要是几个兄弟都回去,住宿的确非常紧张。
“好啊。”我们都附和说。
阿祖的别墅富丽堂皇,图纸是请设计院技术员设计的,不像其他农户建房,没有什么设计图纸。阿祖请的施工队,也不是其他农户请的那些乡村施工队,而是有资质、在城里建过楼房的。别墅的墙面贴着瓷砖,特别是内墙,瓷砖很高档;地板铺着大理石,比我们在城里买的套房漂亮多了。据他说,建这栋别墅,花了四十多万元,目前在农村可谓数一数二了。
看着阿祖的别墅,作为几类房子变化的见证人,我不由想起我们这个屯房子历经的换代和变迁。
爷爷还在世时跟我说过,过去我们屯的房子,大多是篱笆房,就是在房子四周立起六根大柱,两头矮中间高,中间再立起三根大柱,把房子隔成两间,柱子也是两头矮中间高,跟两边的柱子对称,使房顶向两面倾斜,方便滴水。然后用木条依次绑在柱子上,再用刺竹破成篱笆,把房子围成篱笆墙。屋顶盖着的,就是茅草。为了减轻柱子压力,房顶的横条,还是用长在屯子边的刺竹搭起的,就连与横条绑在一起的木片,也是用刺竹破成长条。盖房的茅草,要在晚秋雨水收住的时节,预先到山上割好,铺平晒干,建好房架才挑来盖房。记得我三四岁的时候,我们屯还有两户住这样的篱笆房。
篱笆房换成了泥茅房,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泥茅房就是用泥巴舂的土墙,盖的茅草。由于土墙的承受力比木柱子大,横条改用小腿般粗细的杂木,木条也是用大树锯成的。由于舂墙用的功夫很长,费时费力,家家户户都会过来帮忙,就是盖房的茅草,也是各家各户帮忙预备的,盖房子需要多少担茅草,就按多少户平均分担,要盖房时各自挑来,让主人家验收。哪户起房,无不如此。
用茅草盖的茅草房,由于茅草容易积雪,如果下雪,积雪越来越厚,越来越重,屋顶很容易垮塌。天气干旱的时候,又很容易发生火灾,往往给农家带来灾难。记得有一年春节,处在阿里家上方的阿乐,在家门口放鞭炮时,一个还冒着烟的鞭炮,飞到阿里家的房顶着火了,好在阿里家的茅房已盖了几年,茅草里层开始霉烂,又粘又湿,燃得不快,也幸好发现得早,大人及时搭上木梯,排成长龙递水,很快把刚燃起的火扑灭了。
可以说,篱笆墙也好,泥巴墙也罢,顶盖茅草的房子,在我们屯乃至我们这个壮族地区的农村,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代。
到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们这个地方,茅草盖顶的泥茅房,才开始变成了泥瓦房。泥瓦房就是用泥巴舂成土墙,房顶盖着瓦片。当初,瓦片是请瓦匠到屯里烧制的小瓦片,但我们这个屯,从来没有请瓦匠烧制过小瓦片,还因此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两个外地瓦匠来到我们屯,向村民们宣传盖瓦的种种好处,然后动员群众烧瓦。群众当时也有这个意向,只是群众生活还很困难,后来因价格谈不拢而靠吹了。临走的时候,两个瓦匠放话:这个屯将永远盖茅草了。
改革开放后,群众生活不断提高,收入不断增长,而此时,百色城的建材厂,开始从烧制砖头,转而同时烧制机瓦(机制瓦)。我们屯的村民开始走出山外,走进百色,开始买来机瓦,盖起了新房,打破了瓦匠“这个屯将永远盖茅草”的预言。当然,村民们当初也是始料不及的。
随着国家茅草房改造和危旧房改造政策的相继实施,给农村住房带来了更大的变化。最初砌墙用的砖,是请砖匠烧制的小砖。后来,县内建起了好几个砖厂,大家发现,请砖匠烧制的砖,比砖瓦厂出产的火砖质量差,算起来成本也差不多,于是,村民们纷纷到各个砖厂买来火砖,把房子翻新,建起了新的砖瓦房。
而变化最大的,则是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村民们经济收入稳步增长,有了更多的积蓄,不再满足砖瓦房,于是,纷纷起建了砖混结构的楼房,而且楼房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漂亮。现在,我们屯都是清一色的楼房。
“大哥,想什么呢?”阿祖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生意呢?”虽然我偶尔回家,但对阿祖的经济来源很少了解。在我的意识里,只有做生意才能发财。
“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说摆全羊宴吗?”阿祖没有正面回答我,却如数家珍般地介绍,“养的项目有黑山羊养殖,现在有一百多只。种的项目有杉木100多亩,再过两三年就可以采伐,按目前的价格,起码有30多万;还有那片50多亩的柑果,与当地现有的柑果品种不同,品质品相很好,很好卖,现在已进入盛产期,扣除请人护理的成本,每年也有六七万元收入,那果苗还是当年你大侄女带我坐飞机到桂林买的呢!”
“还有,那是搅拌机械,”阿祖指着院内那套机械,补充似地说,“现在政策好了,农民收入高了,很多农户攀比似地都在翻新房子,起建新式楼房,一些施工队还没有配套这些机械,请的人很多,有时我都应付不过来。”
从阿祖的介绍看,他每年的收入不少于10万,比我们这些工薪阶层的收入高好几倍。农村、农民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这次回乡之行,我感慨很多:以前祖祖辈辈住的茅草房,只历经几十年,就跨过了变成泥瓦房到砖瓦房,再到楼房和别墅的变迁。这是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才有的变迁,也是改革开放带给农村的巨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