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爸爸,这段时间经常梦到您,因而也经常回忆与您在一起的片段,仔细想想我与您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那时没觉得难舍您,甚至从小对您还有误解,所以很痛心。
我6岁以前不能与您一起生活,您在南京,1972年您到安庆。我小时候的印象是您身体经常不好,吃中药,但很坚强地与疾病抗争。现在能体会到您偶尔脾气不好是身体的原因,但当时我内心好像对您是有怨言的,现在想来是误解您很多。
还记得小学升初中考试前您为我辅导数学,用糖拌上西红柿给我吃,夏天买西瓜给我们吃,冬天为我们生火盆烘热棉衣棉鞋,我觉得“爸爸也很好啊!”。
对您的依赖感的产生是去芜湖读书后的第一学期,冬天您为我送棉袄,我很舍不得您离开,我们在镜湖边合影,我哭着说:“爸爸,你调到芜湖来上班吧?”虽然是傻话,但反映了您在我心中的分量。
我与您一起旅游只有两次,读高中时,十一中组织老师去庐山玩,好多老师带孩子,我也跟着去了,那次玩得很愉快,虽然没多少钱花,但得到了一次精神的满足。第二次是1992年暑假,我俩一起去广州哥哥那,我们坐船去武汉再转火车。漫步在武汉的街头,我已感到您的衰老,我们去咨询助听器的价格,还去了黄鹤楼。在广州看到哥哥,你很兴奋。在哥哥的单身宿舍里买菜做饭,真辛苦您了。现在我很懊悔自己当时怎么还没学着做饭呢?哥哥陪我们玩了中山纪念堂、黄花岗、白天鹅宾馆等。这两次的旅游我们很快乐、很默契。但是您总有淡淡的忧心。
真正了解您,是在我女儿出世后到您去世后乃至现在,您对孙女的爱怜之心难以言表,您对自己的疾病虽有担心却只能听天由命,您用最后一点时间尽力教着一岁多的孩子认字、背诗,直至您卧床不起。尤其您教语儿背诵“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情景犹在昨日……
回想起来:我31岁时,您离开我们,我与您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到22年。我很遗憾小时候没能在南京读幼儿园,寒暑假没能与您一起去太平街、贵池玩……因为没有太多的交流,一直不太理解您有时紧缩的双眉下所隐藏的心思。
这16年来慢慢能解读您的忧心:您的家庭出身的限制、怀才不遇的经历、怕影响我和哥哥的未来不得不放弃大城市的工作、对自己身体和环境的无奈,让您有时很忧愤;您的智慧不及别人的小聪明实用;您的大爱没人理解与欣赏;您的远虑只能变成近忧;您的脸上分明是忧国忧民的惆怅而非为了个人的烦恼与痛苦。
您善良、真诚,教我们不要给别人起绰号,要同情有缺陷的人,凡事要为别人着想。您胸怀大爱,我亲眼目睹因您的敏锐和阅历两次救了两个人,每当您说起来时也只有欣慰而没有炫耀。您对爷爷、奶奶的怀念和对兄长、妹妹的帮助让我理解了“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的涵义。
您谦和,跟三岁小孩也能玩得好,对人彬彬有礼。您睿智,对生活的无奈和怨言从没跟我说过,临终时的交待也是在为家人卸下包袱。您儒雅,出门时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您耿直,讲道理但从不得理不饶人。您慈悲,小时候读书就有为穷人谋福祉的抱负。您是忍辱负重的典范,深夜忍着癌痛默默坐在柜角怕吵醒我们……
您留给我们的是无价之宝。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我心底最亲的人。您的人格魅力将一直伴随我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