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能坐龙舟这件事,我觉得本来没什么可说的,然而看了各个平台各方人士对这件事的态度和观点后,却又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很奇怪的是,在各个媒体将此定性为封建陋习时,某乎相关话题的高赞回答里十个有九个却都是持着支持该习俗的态度。但遗憾的是,那些支持该习俗的人,没有摆出一个能让我心悦诚服的观点,反而让我看到了他们看似客观的论证背后隐藏着的主观情绪。
先来说说这件事,一女子私自登上他人龙舟后遭网暴。客观地讲,该女子并非完全没有错误,在未经他人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登上他人的龙舟,即便是无心之举,也应该承担相关的责任。然而在没有损坏龙舟的具体构造的情况下,该女子道个歉实际上也就没什么事了。
实际上真正的争议点也不在这,而在于许多网友对此的反应。关于女子为什么不能登船这个问题,他们并不是因为船的私家性质而去指责女方不懂礼节,而是因为其女性身份指责她不该登船。女性的身体脏,登了龙舟,龙舟就毁了,如果说这不是封建式的偏见,那我不知道什么是封建式的偏见。
而列出的种种支持女性不能上龙舟的各种理由,实际上也并不完全准确。
第一,有些人说这是当地的传统习俗,既然是游客,就应该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其核心内涵在于互相尊重,即游客尊重当地人的生活习惯,那么当地人同样也会尊重游客。但这种互相尊重应该有一种前提,即乡俗必须不构成对他人尊严的侵犯。
女性不能登龙舟,并不一定就是对女性的歧视。我也看到有些当地的朋友说,龙舟因为其船体构造特殊,女性在龙舟上如果动作不当可能有落水的风险,因此不提倡,也不建议女性上龙舟。如果以此为理由,要求女性不能上龙舟,那么我是全盘接受的,因为这其中不存在对女性的歧视,而是对女性的保护。但这件事能够闹这么大很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认为女性脏而不能上龙舟,实际上已经是对女性人格尊严的侵犯,这种乡俗并不值得尊重。
正如某些娱乐设施规定心脏病、高血压患者不要使用本设施,为什么就没人说这是一种歧视呢?所以这背后的逻辑不言自明。假如你明知道某种习俗就是在侵犯你的人格尊严,你还欣然接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实际上也就是对自己的一种作贱。
第二,说当地有龙舟,也有凤艇,男性不能登凤艇,女性不能登龙舟,没有什么歧视不歧视。这实际上还是避重就轻,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我们反对的是不让女性登龙舟?还是不让女性登龙舟的原因。试想一下,假如不让男性登凤艇的原因是,男人天性野蛮、粗俗,登凤艇会破坏凤艇的精巧,那么这种说法就应该被提倡吗?
上述两种理由实际上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女性能不能上龙舟,而是凭什么女性不能上龙舟,如果能给出正当理由,当然无可厚非,但给出的理由不正当,又凭什么渴求别人迁就?
实际上揣着明白装糊涂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下的男女问题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很多问题一旦牵涉到男女两个群体,理智的判断就常常被情感绑架。有人将女子被网暴称之为拳法,称之为女拳的阴谋,我不知这是从哪里推断出来的。但让我觉得有趣的是,平时对女拳的各种行为嗤之以鼻的人,却恰恰在以他们讨厌的手段来混淆是非。
比如有人说,清真寺也不允许女性进入,怎么没有人抨击清真寺?暂且不论别的,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比烂的行为,只要有更烂的东西存在,就可以允许稍微没那么烂的东西存在吗?
而且从现有资料来看,我国并不鼓励这种区别对待,至少从表面规定上,国内的清真寺已经放开了对女性的限制。女游客只要花钱就可以正常进入,除此之外,稍微搜索了解一下,便会发现诸如印度等地的清真寺也在解除对女性的限制。如果这种行为是正当的,那么为什么要废除?既然你已经知道这种行为不正当,又为什么要以此做挡箭牌?
另一方面,又有人说,彩礼也是封建糟粕,为什么不提倡废除?实际上我国法律对于彩礼并不支持,也并不鼓励。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彩礼算是对男性的一种歧视吗?虽然习俗规定出彩礼的是男方,但其内核并不是对男方的歧视,而仅仅是一种自设的条件。
每个人结婚选择另一半都需要自设条件,有的可能要求对方身高在多少多少以上,有的要求对方颜值能有几分,这样看来,要几万彩礼钱和上述要求并没有什么异同。你不符合对方的要求,那就不结婚。既然你渴望和对方结婚,那么你就必须要考虑对方的要求。
我们真正应该反对的是彩礼背后的包办婚姻、买卖婚姻。某些家长以彩礼作为牟取利益的手段,不顾子女的感受而强行干涉双方的婚姻自由,这才是我们反对的。所以我们反对的是彩礼吗?不是,我们反对的是当事人双方之外的人以各种理由(最常见的彩礼)来影响双方的自由选择。
同样,我们反对的也不是彩礼,而是某些女孩不要彩礼会让自己变得廉价的歪门斜说,谁都没有权利定义谁,我们应该提倡的是真正尊重人的传统习俗。
这种摆烂比较的方法实际上正是他们所反对的女拳惯用的手段。比如有极端女性无理取闹的新闻时,往往会有评论说,这就极端啦?男宝可是杀人呢!仿佛只要因为有男人杀了人,那么女性做出任何过激的行动都是正当的。他们反对这种极端的话术,但如今却用同样极端的话术来攻击女性应该受到保护的正常权益,这让我感到很不理解。
男女问题的确是互联网近两三年来比较热门的议题,而近年也出版了许多女性相关的书籍。比如上野千鹤子的著作,比如以女性为主角的小说,如《家庭生活》《斑马》《蚁群》之类,这些都说明在国内我们需要关注当下的女性问题。
但令我感到很悲观的是,有关女性问题的争论早已改变了性质。从货拉拉到团团,再到如今的龙舟。长此以来的争论使得大部分人都无法再保持理智,我们已经很少再关注一件事背后的核心问题,而往往避重就轻,颠倒逻辑。
当团团说极端女权已成网络毒瘤时,很少有人在想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这背后的逻辑对不对。他说的有几分对?有几分错?扑面而来的是谩骂,是嘲讽,是阴阳怪气。
当各路媒体说女性不能登龙舟是封建陋习时,大部分人都选择对女性脏不能碰龙舟这个理由视而不见,去诡辩,去转移话题,去牵强附会,来捍卫所谓的传统习俗。
有关龙舟的争议实际上说明,在男女问题上,互联网已经没有客观可言了。这列快车已经失控,车上的人们想的不再是最纯粹的对错,而是最主观的情绪宣泄。双方都已经不再站在对方的角度作任何的考虑,不再关心那些基本的是非对错,扩大化、妖魔化,一棒子打翻所有人,两方人马就像不死不休的敌人,互相攻伐。
如果没有客观的讨论,没有脚踏实地的论证,来研究女性的权利究竟怎样受损,应该用怎样合理的方式来维护她们的权利。而只是一味的树敌,一味的仇视,那么未来的网上舆论走向注定不会变好。
就像女性主义热持续了这么久,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贴吧被称为男厕所,微博被称为女厕所,原有的问题基本没有解决,我们唯一得到是愤恨、仇视,以及为了报复对方而不顾正确与否的快感。
面对这种潮流,个人的能力实在有限,人微言轻,无论网上的争议闹得多么沸沸扬扬,热闹背后,这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可言。